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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欧洲最富有的城市苏黎世,和朋友在一家餐厅吃饭。
服务员几次过来服务,态度尚好,但两眼不时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脖子看。我很诧异,好奇是不是自己衣领上有污渍,或者扣子掉了,又或者衬衫领口哪里破了口子。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坐在对面的朋友为我解开了谜底:我衬衫里面的白色圆领衫。
原来那个服务员在看我的“美式”穿着。在英语里,衬衫这个词儿“shirt”原本指的就是男士穿的内衣。在稍微正式点的场合,或者有点品位的男士,衬衫应该贴身穿。如果穿了内衣,至少不应该外露。而男士的白色圆领衫是地道的“美国货”。20世纪30年代,美国人发明了它,最初在打美式橄榄球时穿在里面,又舒服,又吸汗,还能防止橄榄球装备的垫肩磨伤肩膀。后来,美国海军借鉴了这一穿着,把它变成了标准着装。再后来,美国所有着制服的工种,包括军队、警察,都把它作为着装的一部分,所有你今天看到美国警察的制服里面,会有白晃晃的圆领T恤。再后来,它变成了普通美国人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这种普通的着装,成为穿着讲究的欧洲人辨别“土得掉渣儿”的美国游客的一部分。“喝起来像洗脚水一样的星巴克”,候机大厅里吵闹的美国人群,一些人过度肥胖的身材,坐在我对面的八卦朋友对美国人的嘲笑与任何国家别无二致。
这是这个世界上鄙视链条的一部分。
其实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鄙视链条”无处不在。我对这种链条的最初记忆来自小说。记得读中学的时候,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里面有这样的描述:“在大学里,理科学生瞧不起文科学生,外国语文学系学生瞧不起中国文学系学生,中国文学系学生瞧不起哲学系学生,哲学系学生瞧不起社会学系学生,社会学系学生瞧不起教育系学生,教育系学生没有谁可以给他们瞧不起了,只能瞧不起本系的先生。”
其实更有趣的,是这种链条通常是闭合的,绕个圈子,最后还会鄙视回来。
接着说文首的例子:与圆领衫形成对比的是,你在苏黎世能看到的电视节目里,充斥着大量的美国电影电视剧,电台里播放的流行歌曲90%以上是“美国货”。和年轻人聊起来美国明星的娱乐八卦,当地的朋友比我知道得还多。美国人嘲笑欧洲人的迂腐、老套,而国会图书馆藏书库天花板的角落里,却写着欧洲科学家和思想家的名字。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是Ralph Lauren的商标,这个强大的资本主义品牌,用的是英国上流社会醉心的运动——马球的形象。你说你到底是觉得贵族迂腐,还是向往那种派头?
除了钱钟书先生在书里写的鄙视链条,大家都笑说大学的工学院里,搞理论研究的教授看不起做工程技术的,觉得没有深度;搞工程研究的又鄙视纯理论的研究者,说是没有用。我有个做应用研究的老师,说有一次开会恰巧坐在一个做理论研究的老教授旁边,忍不住斗胆问了这个问题:“S老师,听说您对我们做工程研究的课题组有看法?”S老师笑了,“我哪里会有什么看法,我做理论的,要做应用研究,还真做不了哪!”
闭合的鄙视链条是有趣的,开环的鄙视链条通常就有问题了,因为那意味着真正的不平等
最近两天,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范雨素的文字刷了大家的屏。在这样一个浮躁地没有时间读书的时代,一个普通人写下的那些普通得有点让人心痛的文字,再次证明了真实的力量。范的文字,里面可以读出很多东西,大家读得有滋有味,正是由于每个人能读出自己感兴趣的所在。我的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能提笔写下这些文字这件事情本身。我们身边的家人和朋友,除了工作上所用的文字,还有几个人有提笔写写“没有什么用”的文字的习惯?倒是有些媒体报道的标题,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类似于“逆袭”、“仅初中文化”这样的字眼。显然,范雨素处在了一个开放的鄙视链条的末端。
就在昨天,李泳老师写了一篇《语言的腐败》。就像李老师文中说的,“因为有些作者太懒,拿不出具体材料,写不出具体动作,就只好拿形容词来蒙人”,这话说得岂止是书上的文字。
凑个热闹,扯上热播的《人民的名义》里潇洒的公安厅长祁同伟。按照他自己台词所说,“我是拼了命的要把我失去的尊严给夺回来,我不是一个马前泼水的小男人,所以我犯不上在女人面前就趾高气扬的,我要的是这个世界在我面前低头!”反面角色就是反面角色,但是他变成最终嘴脸的缘起却是因为处在尊严鄙视链条的末端,这多么可怕。如果仅仅是为了钱,这个人物形象要单薄许多。
其实无论是谁,身在何处,你都处在鄙视链条里,鄙视别人的时候,也想想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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