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勇：在时间中相濡以沫 | 在文学现场

文 | 祝勇

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构成了某种对应式的镜像关系，从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反之亦然。所以我们才会去“以史为鉴”，把历史当作认识现实的工具。

从《故宫的风花雪月》《故宫的隐秘角落》到《在故宫寻找苏东坡》，我五年中出版了三部有关故宫题材的作品，若从《旧宫殿》算起，则写了十几年，算是写故宫的“专业户”了。其实故宫对我，不只是一个写作区域，更是我观察中国历史的一个窗口。没有人数过，故宫究竟有多少座门，在我眼中，每扇门都是指向历史的，背后藏着通向历史的秘径。

我该怎样去写历史呢？有一句已经被说滥了的话，叫“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话意在强调，所谓的历史，都存在于当下；没有当前的生命承载，就没有过去的历史。于是，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构成了某种对应式的镜像关系，从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反之亦然。所以我们才会去“以史为鉴”，把历史当作认识现实的工具。“鉴”是一个盛水的盘子，在镜子发明以前，人用它来照见自我。我相信在古与今之间，确乎可以找到一种对应关系，但把历史当作工具，固然不错，却还不够，有些把历史的价值简单化了。

并不是所有的历史事实，与现实都可以形成点对点的对应关系，比如我，可以和历史中的那个人对应呢？那些对应不上的，岂不就过期作废了？

比起克罗齐的名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更信服卡尔的一句话，即“历史是现在与过去之间永无止境的问答交流”，十几年前写《辽宁大历史》，我把这句话放在卷首作为题记。

现在与过去、现实与历史，更像是对话式的关系，不只互相鉴照，而且互相渗透、互相构建。在这种互动关系中，历史可以被不断挖掘和再理解，历史也可以参与到再造现实的进程中。

于是有了两种绝然不同的历史写作：“眏照”式的历史写作和“互动”式的历史写作。对前一种写作，我并不排斥，我自己写历史，也试图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寻到某种契合点，但是这种写作很容易从概念出发，“按图索骥”，而丧失了历史的鲜活性，忽略了历史本身的复杂、深厚、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