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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是空气中的水蒸气,似佩“彩凤双飞翼”,无拘无束地旅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总是跃跃欲试地想要飞得更高,忽然一阵“冷彻全身尤入骨”的寒风袭来,我不禁抖了抖,正抖时变成了小冰晶,抖的姿态也被冻结,却也似那“明珠双泪垂”,明媚动人。高空眷恋我,不舍得放我到人间。可是我想要挣脱,想要去亲近“万物生光辉”的大自然,想要去感受人间的笑与泪,情与伤。于是我让自己变得强大,终于摆脱了高空的束缚,降落到了人间,让那诗人们将那千种风情,与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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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会让诗人赞叹不已,仿佛我就是精灵,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勃勃生机。
我最爱的就是杜甫夸我的那首《春夜喜雨》,听到他吟诵时,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春夜喜雨》
这位忧国忧民、一生仕途坎坷、悲悯人生的杜甫,我终于触发了他内心喜悦的那根弦,心里甚是安慰。
这个时候的杜甫,经过长时间的奔波迁徙后,终于在成都安定了下来,他在成都草堂种菜养花,亲自耕作,对我有了很深的感情,我让他看着自己的劳作变成果实,于心里是一种宽慰;我滋润着万物,也滋润着他的心,让他感到温暖、快乐。
他夸赞我是“好雨”,我随着春晚的风轻轻地入夜,像空谷的幽兰香,撒向万物。我只是在夜里默默地播撒着清香、滋润着生命,早上起来一看,那万紫千红娇艳欲滴,溢满了整座锦官城。
我也曾渲染他的悲伤,加重他的惨淡。他看到我,更加泪流慨叹: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那日,他面对着狂风怒号卷走屋顶的茅草哀叹着人生的凄凉,又遇到南村群童欺负他年老无力,抱着茅草就跑了,可毕竟他已经繁霜鬓,追不得,只能归来独自叹息。到了黑天,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在这个破旧的茅草屋上,妻儿也只能盖着铁似的被。
我看到他们的境况,泪水滑落。我想来宽慰,让他们知道还有我在关心着,可一下来就从屋顶漏了下去,把整个屋子都浸湿了,我很惭愧很后悔。杜甫满面愁容更加凝重,埋怨我像麻线一样不停地漏。我知道他的不眠,他的眉头紧锁,不仅仅是因为屋漏床湿,更是因为安史之乱的爆发使国家内忧外患,百姓民不聊生。
他是杜甫,是我担心、敬重的那个心系苍生的“诗圣”,在自己不能善其身时,还想着天下人:如何能得到宽广的房子,在风雨中像山一样屹立不动,庇护天下贫寒的士人,让他们喜笑颜开。如果能这样,即便只有他自己受冻冻死也心满意足了。他的博大胸襟和崇高理想,让我自惭形秽。
杜甫让我心疼,这个悲天悯人的诗人,一生为国而忧,为国而愁。世上疮痍,皆在心中彳亍(chìchù),民间疾苦,皆在笔底波澜。我也知道了,好心不一定能做好事,如果不思虑周全,就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我会做知趣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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