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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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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共读小伙伴们,昨天我们读了新奇有趣的《沙漠观浴记》,今天来读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它虽没有惊天动地的感人爱情,但从一个小人物身上,我们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奋不顾身”。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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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店
七八个月前,我家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让我的生活方便了许多,再也不用提着大包小包在烈日下走长路了。
我常常去这家店里买东西,有时一面烧菜,一面飞奔去店里买糖买面粉,在时间上总是十万火急,但每次都不能如我的意在十秒里跑个来回,对我这个急性子十分不友好。
一星期后,我向店员沙仑建议我买东西记账,我每天夜里记下白天所买的东西,到了满一千块币左右就付清。他问过哥哥之后答应了我的提议,但他们不会写字,就把记账的工作交给了我。
沙仑平时总是一个人在店里,他的哥哥有另外的事业。每次我找他结账时,他总坚持不必再核对,如果我跟他客气起来,他马上面红耳赤呐呐不能成言,所以我后来也不坚持了。
因为他信任我,我算帐时也特别仔细,不希望出了差错让沙仑受到责怪。这个店并不是他的,但是他很负责,夜间关店了也总是一个人悄悄的坐在地上看着黑暗的天空。他很木讷老实,开了快一个月的店,他好似没有交上任何朋友。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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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我写信
有一天下午,我又去他店里结帐,预备走的时候,沙仑手里拿着我的帐簿低头把玩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葛罗太太——”他的脸已经涨得一片通红。
“有什么事吗?”我很和气的问他,免得加深他的紧张。
“我想——我想请您写一封重要的信。”他说话时一直不敢抬眼望我。
我欣然应允,问他这封信要写给谁,沙仑小小声说是写给他的太太。我很意外,沙仑他无父无母,哥哥也对他很冷淡,我从没听说过他有太太。
“太太呢?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来?”我知道他的心理,他自己不肯讲,又渴望我问他。
他不回答,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进店来,他突然从柜台下面抽出一张彩色的照片来塞在我手里,又低下头去。
这张照片四角已经磨破了,照片中一个阿拉伯女子穿着欧洲服装。漂亮的脸蛋上浓妆艳抹,衣服也是花里胡哨,十分暴露。全身还挂满了廉价的首饰,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沙仑正热切的等我的反应,我不忍扫他的兴,但是对这朵“阿拉伯人造花”实在找不出适当赞美的字眼,“很时髦,跟这儿的沙哈拉威女孩们太不相同了。”我只有这么说,不伤害他,也不昧着良心。
沙仑特别高兴:“她是很时髦,很美丽,这里没有女孩比得上她。”在他眼里,这个女孩就像女神一般的存在。
沙仑说她现在在蒙地卡罗,他们去年在阿尔及利亚结的婚。结婚后,太太让他先回来,过几日她与她哥哥一起来撒哈拉,结果,一年多了他们一直没有来。
我问他的地址哪里来的,他说三个月前去阿尔及利亚找过太太一次,但是没有见到面,只见到她哥哥,于是给了这张照片和地址叫他回来。
我看着沙仑那张忠厚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突然想到沙漠里的风俗:“沙仑,我问你,你结婚时给了多少聘金给女方?”
“很多。”他又低下头去,好似触痛了他的伤口。
沙仑说他把父亲死前给他的三十多万全部给了她,剩下的故事我已经可以猜的八九不离十。去年沙仑带着这笔钱去阿尔及利亚买货,要运回撒哈拉来卖,结果货没有买成,娶了照片上的女人,钱送给了她,自己先回来了,但她始终没有来。一个很简单拆白党的故事。
沙仑居然因为剧情被我猜中了,有点高兴。而我奇怪得不得了他竟然不明白自己被骗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来这里,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写信给她,告诉她,我——我——”他情绪突然很激动,用手托住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喃喃的说。
我看见这个老实木讷的人这么真情流露,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感动。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开始,他身上一直静静的散发着一种很孤苦的悲戚感。就好像旧俄时代小说里的那些忍受着巨大苦难的人一样。
“来吧,来写信,我现在有空。你来讲,我写。”我打起精神来说。
“沙伊达,我的妻——”沙仑发抖似的吐出这几个字,“自从我们去年分手之后,我念念不忘你,我曾经去阿尔及利亚找你——”我看得出,如果沙仑对这个女子没有巨大的爱情,他不会克服他的羞怯,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陈述他心底深藏着的热情。
“好啦!你来签名。”我把写好的信从帐簿上撕下来,沙仑会用阿拉伯文写自己的名字。
沙仑很仔细的签了名,满怀希望的说:“现在只差等回信来了。”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说,只有不响。
沙仑问我可不可以借用我们的邮箱号码,我答应后他就赶快往镇上邮局飞奔而去。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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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
从信寄出去第二日开始,这个沙仑一看见我进店,就要惊得跳起来,如果我摇摇头,他脸上失望的表情马上很明显地露出来。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我被沙仑无声的纠缠弄得十分头痛,都不敢再去他的店里买东西,不知道到底如何告诉他,没有回信,没有回信,没有回信——死心算了。
我不去他的店,他每天关了店门就来悄悄的站在我窗外,也不敲门,要等到我看到他了,告诉他没有信,他才轻轻的道声谢,慢慢走回小店前,坐在地上呆望着天空,一望好几小时。
过了很久一阵,有一次我开信箱,里面有我几封信,还有一张邮局办公室的通知单,叫我去一趟。
“是什么东西?”我问邮局的人。
“一封挂号信,你的邮箱,给一个什么沙仑——哈米达,是你的朋友,还是寄错了?”
“啊——”我拿着这封摩纳哥寄来的信,惊叫出来,全身寒毛竖立,赶紧往杂货店走。
我完全错估了这件事情,她不是骗子,她来信了,还是挂号信,沙仑要高兴得不知什么样子了。
“快念,快念!”沙仑一面关店一面说,他人在发抖,眼睛发出疯子似的光芒。
打开信来一看,是法文的,我真对沙仑抱歉,我只能看懂一句“我爱你”,其他的要等荷西回来才能读。
我走回家,沙仑就像个僵尸鬼似的直直的跟在我后面,我只好叫他进屋,坐下来等荷西。
沙仑紧张地等到荷西下班回家,只希望快点知道信的内容。荷西念完了信,告诉沙仑:“你太太说,她也是爱你的,现在她不能来撒哈拉,因为没有钱,请你设法筹十万块西币,送去阿尔及利亚她哥哥处,她哥哥会用这个钱买机票给她到你身边来,再也不分离了。”
“什么?见她的大头鬼,又要钱——”我大叫出来。
沙仑倒是一点也不失望,他只是一遍一遍的追问荷西:“沙伊达说她肯来?她肯来?”他的眼光如同在做梦一般幸福。“钱,没有问题,好办,好办——”他喃喃自语。
劝是没有用的,沙仑已经为她疯狂了。自从收到这封信之后,沙仑又千方百计找到了一个兼差,白天管店,夜间在镇上的大面包店烤面包,日日夜夜的辛劳工作,只有在清晨五点到八点左右可以睡觉。
半个月下来,他很快的憔悴下来,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又乱又脏,衣服像抹布一样,但是他话多起来了,说话时对生命充满盼望,但是我不知怎的觉得他内心还是在受着很大的痛苦。
过了不久,我发觉他烟也戒掉了,他说能省一分是一分。两个月后,他已是一副骨架子了。这时存了快一万,但是长久的缺乏睡眠,他已经神经衰弱得不得了了。
我心里一直在想,那个女人有什么魔力,使一个只跟她短短相处过三天的男人这样爱她,这样不能忘怀她所给予的幸福。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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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一个晚上,沙仑太累了,他将两只手放到烤红的铁皮上去,双手受到了严重的烫伤。白天店里的工作,他哥哥并没有许他关店休息。
我看他卖东西时,用两只手腕处夹着拿东西卖给顾客,手忙脚乱,拿了这个又掉了那个。他哥哥来了,冷眼旁观,他更紧张,蕃茄落了一地,去捡时,手指又因为灌脓,痛得不能着力,汗,大滴大滴的流下来。
自从手烫了之后,沙仑每夜都来涂药膏,再去面包店上工。只有在我们家,他可以尽情流露出他心底的秘密,他已完全忘记了过去沙伊达给他的挫折,只要多存一块钱,他梦想的幸福就更接近了。
“我马上就好了,手马上要结疤了,今天也许可以烤面包了,沙伊达她——”他又开始做起那个不变的梦。
我一听他又讲这些,心里一阵烦厌:“沙伊达,沙伊达,一天到晚讲她,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沙—伊—达—是——婊子。”
我这些话冲口而出,室内一片要冻结起来的死寂。我以为沙仑会跳上来把我捏死,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定定地望着我,说不出一个字。他将那双烫烂了的手举起来,望着手,望着手,眼泪突然哗一下流泻出来,一句话也没有讲,夺门而出,往黑暗的旷野里跑去。
沙仑离开后,荷西问我:“你想他明白受骗了吗?”
“他从开始到现在,心里一直明明白白,只是不肯醒过来。他要的是爱,是亲情,是家,是温暖。这么一个拘谨孤单年轻的心,碰到一点即使是假的爱情,也当然要不顾一切的去抓住了。”我肯定沙仑的心情。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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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扑火
第二天我们以为沙仑不会来,但是他又来了,我将他的手换上药,对他说:“好啦!今晚烤面包不会再痛了,过几天全部的皮都又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