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Marginal Note Vol.9
" '—All You Zombies—' "
会读这个短篇小说,是因为看了《前目的地》[1]这部电影。
相较电影的铺陈,罗伯特·A·海莱因[2]的小说简洁到令人发指,我们几乎没有机会探入主角(不论他/她的名字究竟是简还是未婚妈妈)的内心,在精巧至极的设计之下,作者却并没有进一步展开所有蕴含其中的问题。他确实不必问,认真的读者必定会自行探讨其中的奥妙,喜欢过度解读之人(如我),也必然会去追问那些无解之谜。
沃伦·斯佩克特[3]认为,小说、电影、歌剧等等艺术形式,是表达作者立场的一种“陈述”,而以互动为内核的游戏,则是一种“提问”,玩家以自己的选择回答开发者提出的问题,并在这个过程中完成对自己的反观。但这部小说却不仅仅是一种“陈述”,也同时提出了“问题”:它陈述的是一条衔尾蛇的一生,它的诞生、存在与死亡;但与此同时,它也提出了更多问题。性别是天生的,还是可以改变的?人的命运是写定的,还是可以更改的?当人们打破固化的时空因果链条后,存在本身仅存的一丝坚固,也将随之烟消云散。在创造自己的过程中,主角从人化作了神,完成了从无到有这一步。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当你所处的语境是一个连贯的时空时,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先有哪个,都必然导致另一个先置条件的存在,继而陷入一个无限的因果循环[4]中去;但当你跳出这层限制,就会理解到所谓的神,或许正是人们对跳出限制的幻想,因为跳出这层限制后,就可以凭空诞生一只鸡,或是一个蛋,而不必先有蛋或是鸡。
跳出限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必须在这个条件下重新审视之前习以为常的一切。在这一层面上,海莱因既提出了问题,也给出了答案。我们是否一定会爱上自己?会的,经历过一切伤痛的未婚妈妈,依然爱上了简。我们是否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存在而摧毁自己的人生?会的,尽管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讽刺,主角依然会引领过去的自己走上既定的命运,即使这条路充满坎坷与不幸。我们的存在究竟是千百万年繁衍的成果,抑或仅仅是属于自己的“奇迹”?在海莱因笔下,唯一可以为生命负责的,就是生命本身,在将生命与他者之间关联斩断的同时,它本身也将成为一个悖论:生命终于完整自洽,不需依傍外物,可这样的生命,是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一切意义?
被自己生下,爱上自己,与自己结合,生下过去的自己,再在自己的引导下,成为未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