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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界|武术之辩:“实战性”是不是衡量传统武术价值的标准?

界面新闻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7-05-09 08:47

正文


『思想界』是一个关注文化思想类热点的周更栏目,我们会针对每周舆论热议的两个话题,精选整合优质评论文章,带您了解同一事件背后不同观点的交锋。本周的『思想界』,我们关注武林“打假”斗士徐晓冬和五四运动98周年。



作者 | 张之琪


从《少林寺》到《黄飞鸿》,从《霍元甲》到《叶问》,传统武术的英雄传奇通过文艺作品影响了几代中国人,然而在民族主义热血的渲染下,在个人英雄主义光环的映照下,对于中国传统武术实战性的质疑也一直未曾平息。在过去一周多的时间内,一位名叫徐晓冬的格斗教练,再一次“搅乱”了早已渐渐逝去的“武林”,同时引发了许多关于传统武术的讨论。传统武术究竟是一门注重实战并以制胜为最终目的的身体技术,还是一种强调身心合一、追求全面发展的修身之道?传统武术的没落究竟是由于它不够现代化,还是现代化得太过?

今年5月4日是五四运动爆发98周年纪念日,五四运动作为20世纪最重要的文化、思想、政治运动之一,影响了中国近100年。近20年以来,随着“国学”和“儒家”地位的不断攀升,学界对于五四运动的阐释与评价也在发生变化,批判的声音甚嚣尘上,很多人认为:中国今天道德困境的始作俑者就是“五四”激进的“反孔”。同时,也有很多人主张对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五四”和作为政治运动的“五四”进行切割并分开评价。对今天的中国人而言,五四的思想资源究竟在发挥什么作用?它具有参与推动社会变革的活力吗?

徐晓冬“秒杀”太极拳师:

“实战性”究竟是不是衡量传统武术价值的标准?

4月27日,格斗教练徐晓冬与太极拳师魏雷(雷雷)在成都亦禅道馆进行了一场比武,20秒之内,魏雷就败下阵来,持续了小半年的微博“约架”就此尘埃落定。这场所谓的“秒杀”视频在网络上广泛传播,再次引发公众质疑传统武术实战性。中国武术到底能不能打?在艺术再现与怀旧想象之外,现实中的习武之人究竟在这一百多年里经历了什么?

徐晓冬与雷雷比武现场

《三联生活周刊》的评论指出,要想理解中国武术,首先要探究两个关键问题:一是它如何自处于中国皇权社会,二是它如何在现代化的进程中生存发展。从历史演进的角度看,明清时期可谓是中国武术的“轴心时代”,在这一时期,武术逐渐从军事训练中脱离出来,发展为一门“技击类”的本土体育项目。

与西方格斗术的贵族骑士血统不同,中国武术基本由民间塑造,“侠以武犯禁”是皇权社会对武术的基本定论,政治层面的打压,长期禁兵、禁武的政策,使得武术的“技击性”始终受到限制,并未成为武术的主体价值。武术的本质还是一种身体修为之道——招法套路只是手段和形式,目的在于实现人的全面、和谐发展。

上海体育学院的王岗教授认为,在中国武术的历史中,以技击技术为素材的比赛形式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发展出明显的、独立的技击对抗技术体系,而是在经过了原始技击技术的积累、战场决斗的搏杀之后,直接进入了以“套路”为核心的艺术阶段。而西方的格斗术则不同,它由古代奥林匹克的“混斗”开始分化,逐渐向一元模式的技击类体育项目发展,形成了以“打”为主的“拳击”运动,以“摔”为主的“摔跤”运动,和以“劈、刺”为技术内容的“击剑”运动,并进一步细化为“古典式摔跤”、“自由式摔跤”、“花剑”、“佩剑”等子项目。

甄子丹扮演的叶问

随着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西方格斗术的规则与技术也逐渐被引入中国,给中国武术的演变带来了更多变数。中国武术百年现代化改造之路,也是一条武术的竞技化之路,它不仅淡化了武术的文化内涵,更重要的是,它消解了武术身心合一的整体性,技术的部分被单独抽离出来,形成了套路和散打两个竞技项目。套路和体操、跳水等项目,以追求难度和美感为目标;而散打则和拳击、柔道一起,划入格斗项群。可以说,“被分解的武术”,才是现代武术最典型的特征。

凤凰网的评论则认为,中国武术的衰落源于整个武术产业链的瓦解,而武术产业链的瓦解则源于古代社会的瓦解。清代中后期以来,中国武术的门派、拳法越来越多,套路越来越精,行业规矩越来越复杂,圈子也越来越小,这标志着武术产业链的日臻完善,所有习武之人都互相认识,甚至是师兄弟,形成了圈子内部的互相扶持。但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负面效应,由于大家都注重面子,比武格斗越来越不动真格,往往点到为止。再往后发展,连伸手比划比划都省了,直接干聊,一聊便能分胜负。

武术产业链的真正瓦解开始于清末民初。一方面是社会大环境变化,古代习武之人可以开馆授徒、做保镖、考武举做武将、从军、出家等等,更多人的工作其实是做地主。近代以来,上述工作都逐渐走向边缘,或者干脆消失,洋务运动以来操练新军,枪械日趋重要,传统的地主阶层也因社会动荡、战乱不断而纷纷破产,很多习武之人被迫改行,做小买卖维生,有的甚至生计全无,不得不流落江湖。另一方面,则是武术进一步保守封闭,真功夫千金不传,开武馆也是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这使得好功夫既脱离了实战,又拒绝了传承,即使传下来了,也会被人质疑到底是不是真功夫。

电影《一代宗师》

民国时内忧外患,提倡“国术救国”,学生们在体育课上练国术;像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的大刀队就请来传统武术家做老师,专门应对日本人的刺刀;作家们则创作出大批的武侠小说,靠编造“打败俄国大力士”来找回民族自信。这客观上造就了武术产业的一次复兴,但也为国人清醒认识武术蒙上了一层迷雾。

建国以来,武术逐渐成为了一种体育比赛,需要遵守各种规则,而规则设计得越复杂,就越脱离实战,在职业比赛中,甚至有“打比赛就是打规则”的说法,擂台上的冠军,未必是实战中的高手。另一方面,在擂台上,像职业拳击那样的比赛和经纪人体系尚未引进中国,选手也缺乏科学训练和良性的商业运作模式,想要建立新的武术产业链任重道远。

五四运动98周年:

“五四”的思想资源还有推动社会变革的活力吗?

五四运动爆发98周年纪念日之际,《探索与争鸣》杂志公众号重刊了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2015年纪念五四运动的旧文。文章首先提出,五四运动的规模并不大,持续时间也不长,为何影响如何深远?对此陈平原给出了三点理由:首先,五四运动当事人,迅速地“自我经典化”,其正面价值得到后世大部分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的认可;其次,五四运动的风采可以用三个词来描述,分别是“泥沙俱下”、“众声喧哗”和“生气淋漓”,每一种力量都很活跃,都有生存空间,并得到了很好展现,这种“百家争鸣”的状态是千载难逢的;第三,就思想文化而言,20世纪中国最值得持续讨论的,就是“五四”,一代代中国人,从各自的立场出发不断地与“五四”对话,赋予它各种时代意义,邀请它参与当下的社会变革。

因此陈平原认为,五四运动不仅是历史事件,更是近百年中国读书人重要的思想资源、极为活跃的学术话题,甚至可以作为时代思潮变化的试金石,各种关于“五四”的话语,都隐含着巨大的政治、思想潜力以及道德陷阱。改革开放30多年来,“五四”的命运如同坐过山车。八十年代,“五四”作为学习榜样以及精神源泉,深入介入了当时的思想解放运动;九十年代,“五四”作为学术课题,在大学和研究所得到了深入研究,但逐渐失去影响社会进程的能力;进入新世纪后,随着“国学”、“传统”、“儒家”的地位不断攀升,“五四”话题变得有些尴尬,在某些学术领域甚至成了主要批判的对象,在日常生活中,也有人将今天中国所有的道德困境一股脑地都推给“五四”的“反孔”。

五四运动

对于这种论调,陈平原的立场是,尊重古典中国的精神遗产,但更迷恋复杂、喧嚣却生气淋漓的“五四”新文化。对于“五四”的评价,不仅涉及具体的人物,更牵涉大的历史观,既不能抹杀已获得的新视野与新证据,也不应该轻易否定前人的研究成果,更应该坚持正常的学术争论,包括与新儒家和国学家之间的对话。在这一意义上,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五四”既非榜样,也非毒药,而更像是用来砥砺思想与学问的“磨刀石”。

凤凰网的评论则谈到了所谓“两个五四运动”,即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问题。评论指出,作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胡适一直主张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区分,他认为五四运动是对新文化运动的政治干扰,五四运动代表的民族主义倾向,把过去二三十年中国追随世界文明主流的步伐搅乱了,使得中国偏离了现代化的正确道路。李泽厚在《中国思想史论》中也做出了类似的区分,在他看来,五四运动之后,是启蒙和救亡的互动,并且是“救亡的局势、国家的利益、人民的饥饿痛苦压倒了一切,压倒了知识分子对自由、平等、民主、民权和各种美妙理想的追求和需要”,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俄国向中国输出了革命,这就是著名的“救亡压倒了启蒙”的论断。

在《东方历史评论》于5月3日刊登的专访中,陈平原谈到了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切割。陈平原指出,关于五四运动的爆发,国共两党都有误读,国民党在很长时间内拒绝“五四”传统,是因为认定其与苏俄思想的传播有关。然而如果回到“五四”的语境,就会发现,当时各种新思潮风起云涌,根本没有定于一尊的可能性。所谓政治抗议的五四运动也是一样,除了爱国、民主这些口号之外,很难说有什么共同立场。事实上,当时共产党还没有成立,国民党的势力也没有发展到北京,五四运动只是一群受时局刺激的热血青年,为了救亡图存的自发运动,他们收到各种新思潮的影响,但其中苏俄的声音并不占主导地位。

胡适

但是在阐释“五四”,或者说在争夺“五四”精神遗产的时候,国民党确实是失败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一般的看法都认为,“五四”传统更接近中国共产党的立场,正是这一“共识”,帮助共产党争取了各个时代的年轻人。1949年,国民党政府败退台湾之后,开始反省这个问题,认为失去了“五四”论述的主导权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于是国民党从1950年开始纪念“五四”,将其设定为“文艺节”。于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出现了:意识形态截然对立的海峡两岸都在纪念“五四”,一边侧重思想启蒙,一边侧重文学艺术,但无论从受众规模还是思想境界,“文艺节”都不及“青年节”,国民党在台湾剥离了政治、伦理、道德内涵的“五四”叙事,并不成功。

进入九十年代以后,学界更多谈论特定历史语境下“五四”本身的复杂性,这与八、九十年代的政治氛围有关,很多人开始重新阐释晚清的改良主义思潮,尤其是康梁的政治主张以及对启蒙的复杂立场,对五四运动的理解也有重大调整,逐渐走出了口号与仪式,从宏大叙事转为精细描述,并且落实到两代人(晚清一代和五四一代)的生命体验和政治实践中去。

《触摸历史与进入五四》
陈平原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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