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提名作家拉斯·古斯塔夫松风靡欧美的小说
《养蜂人之死》出版43年后,中文版终于在前段时间与读者朋友们见面啦
(点击蓝字查看上市书讯)!上市前,这部作品就已备受期待,一经上市,就受到了诸多读者的推荐和好评~
《养蜂人之死》讲述了养蜂人维斯汀面对癌症的“自救之旅”,小说主体由主人公留下的三本日记构成,翻开它们,维斯汀最后的生活轨迹和心路历程徐徐展开。今天,「可以悦读」栏目与大家分享《养蜂人之死》的开篇部分,养蜂人维斯汀在和孩子们打羽毛球师突然感到了一阵钻心的腰痛……
Ⅰ. 那封信
……风起,是的,一股真正的暖风正吹。是去年的八月底,狗跑开了,它正跑开,我在晚上十一点光景出去找它。天空满布着云,那么暗,没法看见树冠了,不过听得见风如何在持续地走入树冠。始终如一,强健而奇特的暖风。我记得以前有过类似体验,可我记不起到底是何时了。
当我走下通往松德布拉德家的小路时——那当然是一条沿湖路——我闻到水的气息,听到波浪如何撞击,虽说在黑暗里看不见它们,我清楚地感觉到,一只挺小的青蛙如何跳过我的一只鞋。
我做了一件自五十年代以来其实不曾做过的事。我快速弯下腰去,将扣起的双手拢成杯形,摆在自己跟前潮湿的草上,就在青蛙想必会在的地方。
这个老把戏总是奏效。它直接跳到了我手上,我可以把它握在右手里,像关在一只笼子里——它是那么的小。
它麻痹了一般,在里头呆坐了一刻,我把两只手拢成大一点的笼子。
就这样,我站在那儿听风,有一只青蛙锁在我手里,仿佛锁在笼中;同样的温暖而固执的风依然一刻不停地穿过树木;还有来自湖岸森林里所有沼泽的酸味。我明显感到青蛙如何在我手里颤动。
接着,它突然撒了尿,直接撒在我手上。
我想,某种程度上,这是不会有多少人能有的经历。
青蛙的尿可是十足的冰凉。我太吃惊了,不由得张开手,让它跳了出去。然后,我站在那里,相当感动,风在我头顶上,走进树冠里,而我的手因为一只青蛙的尿冰凉。
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绝不放弃。
[黄色笔记本Ⅰ:1]
那条狗让我在松德布拉德家找到了。它在那儿逗留了一下午,给喂了煎饼、喂了水。真正丢人的是,我想拉它跟我走,它一点也不情愿。它抗拒,把爪子牢牢地抵在厨房地毯上。
这很没面子。他们自然能得到一个印象,我一定是对它太糟了,以至它都不敢跟我回家去。可这当然不是事实。
是另一回事,而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看似以一种古怪方式,事实上,狗让什么给吓住了;不过几周以内,却已是第三次。我对待它和过去十一年自然没有两样。有时我会显得有点不容分说,但我绝不会让它害怕。这条狗对我里里外外都了解,它还是条小崽子时就已认识我了。
只有一条合理解释,狗开始苍老,衰老导致大脑中气味记忆的细微变化。因此,很简单,它认不出我了。
一方面,我估计它的视力已糟糕透顶,另一方面,视力对它来说并非特别重要。
六十年代早期的一个冬天,我在山坡滑雪道上,朝着魅尔湖挺进。那时我还是那所位于恩诺拉的小学里的教师,学校还没迁往法格什塔,而我只能在周六及周日滑雪。那是一个美丽的二月周日,滑雪道上的人可真不少。就在我爬上一道坡顶时,看见一个穿蓝色连帽防寒滑雪衣的男人,在距我不过三十米的前方。
狗儿一直在我前方几米外奔跑,它一定清楚地知道男人在那儿。早在几公里外,这男人已作为气味图像、作为一种气息,在狗的大脑的气味中心注册完毕。
这
时,那个略微有些年纪的男人朝旁边移动,以便做些调整,也可能只是要让我通过,因为我已迫近。
该死!假如狗儿没有径直奔向他,他不至于差点跌坐在滑道上!
对狗儿来说,蓝衣男人并不存在,却存在一种它跟随着的有趣气味,气味越发浓厚,浓厚到它可以依赖这气味的程度,径直跑,根本不用抬头看,差点撞翻那个男人。
肯定和气味的感觉有关。而人对此无能为力。它一直是一只令人愉悦的狗。我希望它能坚持得更久。
《养蜂人之死》
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攫住了它。
看来确实是狗不再认得出我了。
或更准确地说:
它认得出我,只不过是在非常靠近,我能让它真正看见我和听见我,而不仅仅通过气味来辨别之时。
自然也有另一种解释,不过,那太荒唐了,我都不能相信。
就是说,完全在突然之间,我开始散发出根本不同的气息,以某种可恶的、只有那条狗才能知觉的轻微方式。
[黄色笔记本Ⅰ:2]
去年秋天,蜂箱有好多事得处理,有些得加新的木隔板、 新的巢门档,巢框和绝缘材料也要修整,然而,出于某个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一直没动。我不大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定是因为某个不清楚的理由,去年秋天,我才特别昏沉而被动。谢天谢地,现在看来,这是一月底破纪录的暖冬。一日复一日,天在下雨,而我一动不动地躺着,比我往常在冬天的幽暗中赖床的时间更长些,只为享受雨水打在屋顶的声响。
可要是雨水一直这么击打而二月里变冷呢?
我他妈那时怎么办?
蜂箱木盖已浸足了水,箱顶的焦油纸好几处都破了。
很简单,它们会冻死。
作为对我去年秋天的懒散的惩罚,我会失去三四个蜜蜂社群。
经济上不会有多大影响,因为我终于收到提高了的政府住宅辅助金,然而活着的生物死去,这总让我心痛。
上星期,我在电话里和拉姆奈斯的伊萨克松讨论了一件古怪事:
一个蜜蜂社群死去时,感觉差不多是一头动物死了。那是人会思念的有个性的存在,几乎像思念一只狗,或至少是一只猫。
人对一只死去的蜜蜂完全无动于衷,人不过将它扫开。
奇异的是,蜜蜂们完全采取同样的态度。像这样对他者的死亡完全缺乏兴趣的动物实不多见。假如我换巢框时过于粗心地压扁了几只蜜蜂,其他蜜蜂会将它们拖出去,和处理出故障的机器相仿。不过,假如碰巧有一些被压扁,它们总会首先取下花粉。
试想,它们也以同样方式体验这一切吗?
个性和智慧在分群里才存在。
有个性强大的社群。有懒惰和勤劳、攻击性和温和的蜜蜂社群。还有反复无常的和波希米亚的,天知道是否就有具备及缺乏幽默感的。
比如说,分群热!那正如一个紧张、反复无常又急躁的人。一个差劲的情人,毫无耐心。
而那单独的一只蜜蜂如同发条上的一只螺母或螺丝一样没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