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联文】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

书海鱼人 · 公众号 · · 2020-11-08 20:32

正文

书鱼联文

第33场

银釭照

下一位朗诵选手，梁逸峰同学，为大家朗诵《南乡子》。

本篇组别： A五湖鱼

（S四海鲸、A五湖鱼、B桃花鱼、C溪流水）

书鱼联文第32场-A01【盲选组】

点灯

by 程梨涡

限定词：你意识到这果然是梦，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我想的事，是很遥远的事。1999年，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机械冰冷的数字，偏偏我的记忆从不饶过，将每一个细节在脑海中一遍遍勾画。

那真是一个遥远的年代，我们坐在已经定性危楼的教室里，听地理老师讲听不懂的季风和洋流。窗外大雪纷飞，北风卷着雪花拍在裂痕的窗户上，哗哗作响。丁点大的小孩，有一个算一个，头全拧向窗户外头，发出欣喜的惊呼。

我的心情同他们一样雀跃，却没有办法不注意到身边的你。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你正在压抑着小小声地啜泣，肩膀不停抖动，带着我的桌子颤个不停。

鲶鱼妹嘛，生活在水里的，天天都要哭，可以理解啦。脑子里响起他们说的话，本来要拍在你肩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你又被欺负了吧，我看见你细软的头发蓬蓬乱，掉了一把，小心地夹在语文书页里，露出几根金黄的发梢。你总是这样子，习惯于保留一些让自己心碎的证据。

我还在胡思乱想，教室里的灯无端闪烁了几下，比下大雪更叫人心驰神往的事情来了——停电了。

拼起小桌，点起蜡烛。在那样的陈旧年代里，我们就用原始的方法，维持着学习的形式。

只是形式而已。怎样以后都是要进工厂的，读书无用。你也会去纺织厂当一个剪线头的女工吧，虽然生来痴傻，干点这样的活计养活自己总不是问题。

大家叫嚣着，愉悦地吹起口哨，将两张坑坑洼洼的课桌拼到一起，在桌角点起一支蜡烛。没人愿意与我们拼桌，坐落在垃圾桶的附近，我们是最不受待见的存在。直到老师皱起眉头，前座的班花才撅着嘴敲了敲我的桌子。

你没有起身，也没有动作。我鼓起勇气接了话：女生不用动手，我来吧。班花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便与同桌站到一边聊天。我把桌子拼到我们这边，在桌角点起一支蜡烛，借着火顺势燎了班花的头发。

那真是一次疯狂的冒险。我看到你在火光中抬头，一脸痴呆的惊愕，与看见班花带人欺负你时是同样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小得意，落在嘴上却是咬死了“不小心”三个字不松口。

谁也不能奈我何，除了该死的自尊心。

兄弟来打趣了，你是不是喜欢班花啊？想引她注意这招也太险了。我怒嘁一声，谁会喜欢个巫婆？

兄弟又笑：那你喜欢鲶鱼妹？那天看班花带人堵她你也挺不忍的，你想给她报仇啊？我怪叫出声：你饶了我吧，那还不如喜欢班花。

兄弟总结：也是，正常人谁看得上鲶鱼妹啊，所以你还是喜欢班花。可惜哦，好像脸烧得挺严重的，估摸以后也不能是班花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啊。

负什么责？我才不想负责。我还真挺喜欢鲶鱼妹，没什么来由的喜欢，但我不能说，我是个正常人，伟大的正常人。普通正常人谁能这么无私？喜欢一个人，却一点也不想得到她。想到与她并肩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我也觉得压力挺大的。

蜡烛风波后，班花的妈找上了我家，班花毁容了，也不愿再去上学，所以要么跟我定亲，要么赔钱整容，我妈赔不起，满口子应了订婚的事。

这叫什么事？我嘴上与兄弟鬼哭狼嚎，心里自有打算。读不下去书，我也很快地辍学了。找了个工厂上班，与从前同学朋友断了联系，回家看到那张丑脸就来气，辱骂她，打她，摔碗摔盘子，却闭口不提这一切背后的缘由。

她的脾性也被美貌带走了，从前眼高于顶的人，现在烧个菜都唯唯诺诺问我的口味——当然，我的口味永远不会让她猜中。

在某一个停了电热烘烘的夏夜，我感觉自己也没有多大，却突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抱到那个小孩的瞬间，我眼眶发酸，沉甸甸的责任压得我不能任性，烛火惺忪里，看见她毛发稀疏，眼睛小小，似曾相识，我想起我还爱着你。

但我又是这样伪善，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是爱过你，还是只爱我自己内心的怪物。

我张牙舞爪的心在这一刻柔软起来，我把孩子抱给班花看，她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孩逗弄，趁她放松之际，我装作随意地问道：有没有鲶鱼妹的消息啊？也好多年没见了，生了孩子用钱地方多，她还欠着我点呢。

班花思忖了一会，皱起眉头来：你不知道吗？她前两年就没了，唐氏儿好像就是这样，活不太久，可怜啊。

她丑脸的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笑意：那时候班里的男生都欺负她，怪委屈的，我看到过几次不敢拦，喊了一群姐妹找个借口堵了她带走，才算解了围，唉，她还给我送过几次零食呢。

好像有一只蛾子扑进了火光里，总之扑闪了一下，烛火熄灭了。

一片闹哄哄中，有人再来续上火，照亮了这一个霉馊馊的黯淡角落。烛火映出你模糊的影子，我看见你细软的头发被拽得蓬乱，掉下的一把夹在书页里。我听见你小声的啜泣，肩背小幅度地耸动。

拍拍她吧，安慰一下。我心里有一个声音悄悄说话。但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

★★★★★

评阅语

A，本周最佳候选，读起来冷飕飕的，班花剧情反转那里，心态差点崩了。精巧的构思让人赞叹，结尾很有力量。

本期主题介绍：

【书鱼联文】第三十三场：银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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