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阵亡士兵的精子延续生命并寄托哀思的说法听上去很美,事实上却面临着一系列现实难题
“我该如何向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解释?”1月底,乌克兰专攻医疗相关法律问题的律师伊莲娜·巴比奇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这样写道,“很抱歉,我无法理解禁令背后的动机,为什么国家不提供合法选择,而要强迫寡妇们寻找‘变通办法’以从为国捐躯的自己丈夫那里得到一个渴望已久的孩子?”
她的帖子讲述了自己遇到的一个咨询客户的遭遇——这是一位阵亡士兵的遗孀。在丈夫上前线之前,这对年轻夫妻选择了冷冻保存丈夫的精子,并为此起草了所有必要的文件。
不幸的是,这位丈夫真的死于前线的战斗,而当遗孀前往冷冻精子的诊所时,却得知由于乌克兰最高拉达(议会)在2023年11月通过了一份法律修正案,禁止使用阵亡军人精子。
该诊所将必须按照新法律的要求,拒绝她提取冷冻精子并在3月23日之前将保存的精子销毁。
巴比奇写道:“几个月前,她还在和丈夫准备要孩子的文件,可当她的丈夫为国捐躯时,我们的立法者却实实在在地剥夺了他死后做父亲的权利。”
对于绝大多数乌克兰普通人来说,两个月前最高拉达所启动的这项禁止使用阵亡军人精子的法律,他们都是从刷到律师的这篇帖子才知道的。
帖子发出一周,转发上万,舆论不断发酵,网友普遍怀疑议员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表决的是什么内容,最终导致乌克兰卫生部和最高拉达议员相继出面回应。
乌克兰卫生部承诺称,将要求各地诊所不会销毁阵亡士兵的精子,而拉达议员则保证将在3月23日期限之前纠正这一“错误”。
舆论稍有平息,但问题远未解决:用阵亡士兵的精子延续生命并寄托哀思的说法听上去很美,事实上却面临着一系列现实难题。
2023年5月19日,一个女婴在基辅的诊所里出生,母亲娜塔莉亚为女儿取名维塔利娜——她的父亲名叫维塔利·吉尔卡其-安东年科,2022年11月死于卢甘斯克前线。在战争爆发之前,维塔利曾在家乡斯拉维扬斯克小有名气。
维塔利娜并非人工授精得到的孩子,她是父母在2022年8月父亲休假时获得的结晶,但她的母亲娜塔莉亚随后成了乌克兰死后生殖运动的非正式代言人之一——2022年11月初,维塔利与娜塔莉亚一起在基辅一家诊所接受了冷冻精子服务,当时娜塔莉亚已经怀孕,但这对夫妻仍然希望尽可能保留未来孕育更多孩子的机会。
事实证明,此举有效避免了可能的遗憾:仅仅10天后,维塔利就在前线牺牲。
在这之后,娜塔莉亚公开了他们接受冷冻精子的状况,并在生下女儿后持续表示,她仍然希望使用丈夫的冷冻精子孕育第二个孩子。她提及,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难以置信的支持”。
讽刺的是,乌克兰最高拉达推动的这项法律正是为了确保军人和其他相关人员的生育权利而制定的,目的是允许士兵免费保存其生殖细胞,但受限于法律争议,其中出现了这样的条款:“如果储存生殖细胞的人死亡或按照规定程序被确认死亡,则终止储存并进一步处置。”
这条在后来引起巨大争议的限定条款有其深层逻辑:通常来说,人的身体部分不被视为遗产的一部分,也因此只有本人能够对其进行处置和裁定,一旦本人身亡,其委托书的效力也按法律规定终止,使用其保存的个别身体部分——例如精子——就涉及相当严重的伦理问题。
也正因精子并非遗产范畴,其遗孀或其他家属也都无权决定和使用它们,这在法理上与使用精子银行中存储的匿名来源精子并不相同。
在法案审议之初,最高拉达并非没有意识到法律存在死后受精这一漏洞——对当时的议员们来说,这项法案的目的是确保将这项服务纳入提供给军人的免费医疗项目,而非尝试解决死后受精这一充满不确定性的法律难题。
在世界范围内,相关的法律争议已经持续了超过二十年。1997年,英国女性黛安·布拉德打赢了要求使用亡夫精子的官司,后来她借由人工授精成功生下了两个男孩。但该案并未成为相关领域判例,英国的类似案件仍在继续,有同样诉求的每一位遗孀都需要再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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