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会搞钱的小镇，把跑车开成拉货车

这可能是中国最混搭的江南。

一面是婉柔的水乡。想象一下，温柔缱绻的江南古镇，吱呀作响的乌篷船轻轻划过水面，一秒穿越到鲁迅笔下的“鲁镇”。

而转过头去，就在这些古朴的小桥流水之间，还藏着世界纺织大亨的繁忙。每年这里交易的布料能占到全球的近四分之一[1]，印染产能约占全国三分之一[2]。

更令人惊诧的是，这里还不时散发出国际气息，印度、韩国、阿拉伯，大街上不时略过外国商人和外国餐馆的身影。

这便是绍兴柯桥。不同于义乌“县城中的国际范”的气质，这里不仅兼具江南的温婉气韵，还能和异域风情完美融合在一起。

千岩竞秀、峰峦叠翠的会稽山脉，河湖密集、石桥参差的平原沃野，是人们对柯桥的第一印象[3]。这个隶属于浙江绍兴、紧邻杭州萧山的优美之地，本就是湿润的水乡模样。

优渥的自然条件孕育出一座江南名城，上了年岁的景物默默诉说着文风鼎盛的过往。

特别是城南一汪鉴湖，曾名“镜湖”，历史上曾达200多平方公里[4]，号称“镜湖八百里”，千年来持续滋养着越地人文。

一汪鉴湖，既得王羲之笔下“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的意境，也有李白“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的随性，也难怪令无数名仕雅客魂牵梦系。

但说起今天的柯桥，人们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古人牵挂的鉴湖之畔，而是一个统治世界纺织的“中心”。

这是一座“托在布上”的现代都市，常住人口达112万[5]，超过15万家企业和个体经营者，绝大多数与纺织业有关联[2]。

尤其是，这里有全国首家冠名为“中国”的轻纺专业市场[6]——中国轻纺城，牢牢占据了国内纺织业的龙头地位。

就通过纺织面料的批发交易，中国轻纺城就有日均客流量超10万人次，销售网络遍布全球206个国家和地区，可谓是全球纺织人理想的“淘金地”。像去年，中国轻纺城实现成交额已达2716.36亿元[7]。

在中国轻纺城的的8个专业市场[8]，无论你想要什么纺织品，不管是饰布、针织布、还是色织布、呢绒布、网络布、皮革布，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可谓应有尽有。

在这座全球规模最大、经营品种最多的纺织品集散中心，人们还能看到用跑车当货拉拉运送纺织品的奇异场景。网友调侃道：“在柯桥，没有一辆车能逃得了拉布的命运。”

纺织业带来了一个发达的柯桥。2023年，柯桥区全体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7.95万元，位居全绍兴市第一[9]，也高于浙江的6.38万元[10]，甚至远超全国的3.92万元[11]。

此外，柯桥还发达得相当均衡。浙江省是全国城乡贫富差距最小的省，2023年浙江全省城乡居民收入比为1.86[10]，而柯桥的城乡收入比已经缩小到1.58[9]。

不过，要归因柯桥的成就，当然离不开它在时代浪潮下敢为人先的魄力。

世界纺都的加冕，是一个勇气和实力并存的故事。

绍兴纺织产业历史源远流长。春秋战国时期，越国都城成为葛布、麻布生产中心，始有“越布”之名。《越绝书》载，其工艺已经达到“弱于罗兮轻霏霏”的程度。

在隋唐时“越罗”更是名扬全国，至明清时有“时闻机杼声，日出万丈绸”的美誉[12]。

但近代以来，曾经名声在外的纺织业在抗日战争的战火下一度衰微。再次爆发要到20世纪80年代，弄潮儿们勇立改革开放的大潮，方才奠定其领先地位。

经济潮流中的脉动，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1983年，国务院正式决定取消布票，纺织品敞开供应。

柯桥抓住这个机会，买卖布匹的个体户一下涌现出200余家，形成一条“百米布街”，乌篷船上载着的不是商客就是布匹[6]。“若要富，去卖布”，正是当年的流行语。

那些摇着船橹来做生意的布商们大概没想到，柯桥有一天会变成全球最大的纺织集散中心。1985年还只有棚屋市场，到1988年就建成有600间专业营业房，成为当时全国首家室内专业轻纺市场。1992年，经国家工商局批准，正式冠之以“中国”之名[6]。

柯桥人敢为人先并不止于此。轻纺市场的本地产品也曾在外来产品的冲击下经营困难，但他们没有闭关自守，反而喊出“人不分南北，货不分东西”，开创了国内专业市场营业房租赁权公开拍卖的先河。

甚至早在1992年，中国轻纺城就搞起了市场股份制改革。1993年，轻纺城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开了全国专业市场改革之先河，成为全国第一家以大型批发市场为依托的股份制企业[6]。

1997年，一支名为“轻纺城”的股票，在上海证交所的大屏幕上正式出现，由此成为“中国专业市场第一股”，永远留在了中国股市的史书中。

进入新世纪，柯桥纺织人依旧力求创新。

2007年，中国第一个纺织指数——“中国柯桥纺织指数”授权发布，通过国家商务部“商务预报”网站、中国纺织报、香港文汇报等多家渠道向全球发布。中国轻纺城，由此也成为全球纺织商人判断产业变化的风向标之一。

由此也形成了“世界纺织看中国，中国纺织看绍兴”的局面。如今绍兴发布的“中国·柯桥纺织指数”“中国·柯桥时尚指数”，已是衡量中国纺织市场动态和时尚脉络的晴雨表[12]。

柯桥，首先是一座纺织之城。以轻纺城为代表的纺织业，是绍兴的经典支柱产业之一。

根据2023年绍兴市统计年鉴，2022年纺织品及服装货物出口1690亿元，占全部出口额的49.6%；纺织业及纺织服装、服饰业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产值占制造业总产值的18.7%[13]。

但纺织业并不只带来了一个发达的柯桥，更带来了一个异质拼贴的混搭江南。

虽然纺织业本身也是历史悠久的传统产业，但就是它让柯桥成为一座“国际之城”。愈来愈多的外国商人看到了柯桥的商机，大街上总少不了“蹲点进货”的外国人。

柯桥是浙江省第二大外国人集聚的县区，外商投资的商业企业有1289家，还有1658家国（境）外企业的代表机构常驻于此，全年合同外资高达3.98亿美元[9]。

作为国际纺织之都，去年柯桥区纺织品出口达到1093.96亿元，占全区出口总额的74.1%，占压倒性优势。柯桥全区出口的国家和地区达到210个[14]，甚至漂洋过海登陆时尚王国意大利。

通过海路与铁路运输，意大利中部的欧洲纺织业重镇普拉托每年从柯桥进口布料，年销售额可达2000万欧元[15]。

“国际纺都”也越来越时尚。就在这个月初，2024柯桥时尚周（春季）正式启幕，超过600余家企业携40余万款优质面料登场[16]；今年还首次设置“米兰日”，无缝对接高端国际时尚[17]。

前沿的“国际社区”，当然少不了全球的舌尖味道，像印度、韩国、阿拉伯的料理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世界各国的地道故乡味纷纷在柯桥扎堆。

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究竟哪一面才能代表柯桥。一面是印象中那个婉转又湿润的江南水乡，一面又是充满时尚的异域世界。

在柯桥，你当然可以看到古老的历史遗迹在潺潺流水边屹立，也可以看到道路上跑车运送布匹，还可以看到几个不同面孔的印度人挤在面馆里手舞足蹈地谈着生意。

他总是那么混搭，能够神奇地将烟火气和诗意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兼具国际文化碰撞的奇妙反应。

在这里，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国际，静谧与繁忙都能和谐地混搭在一起，好一个独一无二的江南奇景。

撰文 / 野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