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0月12日,美军“科尔”号导弹驱逐舰在也门亚丁港加油时,遭到“基地”组织策划的恐怖袭击,舰上17名海军人员死亡、39人受伤,“科尔”号舰体严重损坏。“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事件,作为“9·11”事件的一场序幕、反恐战争中的一次海上漏警,给美国海军上了十分现实的一课,不明海情处置遇到了全新而又复杂的课题。
策划袭击美军舰
1998年,阿卜杜勒·拉希姆·纳希里加入“基地”组织。1999年春天,他受本·拉登之命,成为“基地”组织在也门实施恐怖行动的头目。起先,作为千年之交恐怖袭击的一环,该分支的任务是袭击美国或西方在也门西海岸停靠的油轮。后来,袭击地点转移到了也门亚丁港,袭击目标锁定在美军舰只上。本·拉登认为,“驱逐舰代表着西方的都市”,其象征性和重要性都远大于普通油轮。
领命后,纳希里首先在亚丁港的工作人员和港口沿岸居民中发展线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他了解到美军舰只在亚丁港停靠加油的平均时间不到四小时。接着,纳希里又在当地招募了负责任务协调的巴达维和负责物流组织的库索,以及自杀式袭击的候选人哈桑和尼卜拉斯。
策划袭击“科尔”号驱逐舰的主犯纳希里
到了这年的夏天,巴达维以纳希里的名义,在亚丁港一僻静处租下一幢房子,作为秘密活动据点。为了安全起见,他为房子安装了防盗门,还加高了院子的篱笆。按照纳希里的指令,巴达维专程到沙特购买了一艘小船与一辆带拖挂的卡车。小船用于装载炸药,卡车用于把小船拖到港口。
2000年1月3日,就在纳希里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之际,接到了美军“沙利文”号导弹驱逐舰即将到港的情报。纳希里迅速组织同伙,将装满炸药的小船用卡车悄悄拖到港口。可是,因炸药装得太多,小船刚一入水就搁浅在了海滩上。
当天晚上,有五个也门人无意中看见了这艘搁浅的小船,见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决定把船上的东西全都卸下来拿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拆马达、撬船舱,将船上用导线连接的砖头样的东西码放在海滩上。就在这时,纳希里手下的两个人驾驶着一辆越野车赶过来了。当他们看见这些人正在抛“砖头”时,吓得直往后退。赶走那五个人之后,纳希里及其同伙用起重机把小船打捞上岸,收拾好炸药,悄悄返回住地。
袭击“沙利文”号导弹驱逐舰行动失败后,本·拉登很生气,要求重新物色合适人选,换下两名自杀式袭击者,但纳希里表示反对。他认为,此次行动失败不能简单归咎于两名自杀式袭击者,主要原因是行动仓促,事前没来得及实际操作演练。他解释道,通过演练就可以发现行动过程中可能存在的问题,诸如小船上增加的浮力装置不能拆除,装药量要适当等。此外,通过演练还可以提高行动速度,进一步提高行动的隐蔽性和袭击的突然性。本·拉登被纳希里说服,同意继续由他负责组织两名自杀式袭击者演练,并准备下一次行动。同年夏天,哈桑在亚丁新租了一处住房,同样为了隐蔽和安全,立即对院子的篱笆进行了加高。哈桑还租了一套海景公寓房作为观察据点,在那里可以俯瞰亚丁港作业区。
纳希里组织对小船进行了适应性改装,几乎同时,又研制出一种新型炸弹。这种炸弹的装药是赋型的,爆炸后能将威力集中于一个方向,从而提高了爆炸的破坏力。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下一艘美国军舰到达亚丁港。
亚丁雄踞于一座火山遗址的山坡上,火山锥塌陷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得天独厚的天然良港,分内港和外港。内港被亚丁半岛和小亚丁半岛所环抱,港内风平浪静,终年可以安全停泊船只。亚丁是红海的门户,地缘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印度洋沿岸最重要的海军基地之一。1998年,早就相中这一战略要地的美国,如愿与也门政府达成协议,也门允许美军过往军舰在亚丁港停泊加油。
“科尔”号被袭经过
2000年10月12日,星期四上午,美军“科尔”号导弹驱逐舰按计划在亚丁港加油停靠。当地时间9点30分,“科尔”号在港口输油浮标处完成系泊,那里距离海岸1000码(约914米)。一小时后,“科尔”号开始加油。这艘阿利·伯克级驱逐舰订购于1991年,1995年2月10日下水,1996年6月8日服役。其满载排水量8800吨,舰长154米,宽20米,速度56千米/小时,装备“宙斯盾”指挥控制系统、SPY-1D三坐标雷达、SPG-62火控雷达、SQS-53C声呐,以及SLQ-32(V)2电子战系统等。舰载武器有BGM-109“战斧”巡航导弹、“鱼叉”反舰导弹、密集阵近程武器系统等。该舰可搭载两架MH-60直升机。
“科尔”号是为纪念在1945年硫磺岛战役中阵亡的机枪手——海军士官雷尔·S.科尔而命名的。舰上编制33名军官、38名军士长和210名士兵。“科尔”号时任舰长是柯克·S.利波尔德中校。1981年,利波尔德毕业于美海军学院,1989年毕业于美海军研究生院,获系统科学工程硕士学位,1994年毕业于美陆军指挥参谋学院,2001年毕业于美军武装力量联合参谋学院。利波尔德曾在“夏洛”号巡洋舰、“阿里·伯克”号驱逐舰、“约克城”号巡洋舰,以及“费尔法克斯郡”号登陆舰上任职,1999年6月25日出任“科尔”号导弹驱逐舰舰长。
“科尔”号导弹驱逐舰舰身设计采用了隐形技术,使雷达的探测发现距离大为缩短。舰上重要部位采用了重装甲防护,具备防核生化武器攻击的能力。“科尔”号导弹驱逐舰,是美海军生存能力最强的舰只之一。虽然“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不易为雷达探测发现,但是,当它停泊在亚丁港时,肉眼仍能发现它。
当日大约11时18分,哈桑和尼卜拉斯驾驶着满载炸药的小船,从岸边向“科尔”号导弹驱逐舰徐徐驶去。时值中午,“科尔”号上的对海对空搜索雷达天线360°地旋转着,荧光屏前,雷达操纵员警惕地搜索任何可疑的海上和空中目标。不过,由于舰载对海搜索雷达存在近场盲区,无法探测到与军舰毗邻的海上目标,甲板上有几名值勤的水兵,对舰只周围的近距离海上目标实施目力观察。
“科尔”号导弹驱逐舰加满油通常需要六个小时。大约加油到45分钟时,甲板上一名执勤水兵看见一只小船从岸边徐徐驶来,两名驾驶者还友好地向其招手致意。水兵觉得有点蹊跷,就扒住护栏探出身子,仔细观察。小船行进至大概位于“科尔”号导弹驱逐舰左舷中部附近处停了下来。此刻,哈桑和尼卜拉斯在小船上并排肃立,如同军人受阅一般。正当水兵想进一步判断小船的真实意图时,小船上180至320千克的炸药被引爆了。一团火球从驱逐舰吃水线附近骤然升起,形成的巨大气浪瞬间将正在观察的水兵吞没了。炸弹在“科尔”号导弹驱逐舰的左舷形成了一个12×18米见方的大洞,正在舰上餐厅排队打饭的水兵被炸得血肉横飞,17人死亡,39人受伤。
起初,负责加油的水兵以为是汽油管炸了,赶紧断开加油管道,后来才发现,笼罩军舰的不是油烟,而是炸药形成的烟雾。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把岸上停放的汽车都掀翻了,一公里之外的人都有震感,以为发生了地震。在亚丁市的一辆出租车中,法赫德·库索被一下子震醒。他是“基地”组织行动支援小组的一员,负责拍摄袭击现场,由于睡过了头,没能听见“架起摄像机准备拍摄”的寻呼信号。
不明海情与处置
冷战结束后,美国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在1996年出版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指出:“一些西方人,包括比尔·克林顿总统在内,认为西方只是与伊斯兰极端主义暴力分子之间存在问题,而不是与伊斯兰世界之间存在问题。但是,1400年的历史却提出了相反的证明。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不论是东正教、天主教,还是新教)的关系经常充满风暴,彼此将对方视为外人。”他还用这样一段话作为“伊斯兰与西方”一节的结尾:“西方面临的根本问题不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而是一个不同文明——伊斯兰……伊斯兰面临的问题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国防部,而是一个不同的文明——西方,它的人民确信自身文化的普遍性,而且确信,尽管他们的优势正在下降,但这优势仍然使他们有义务把他们的文化扩展到全世界。这是造成伊斯兰和西方冲突的根本因素。”
无论是因亨廷顿的观点不幸挑起了文明的冲突,还是“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事件碰巧印证了亨廷顿的观点,毋庸置疑的是,作为“9·11”事件的一场序幕,“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事件给美国海军上了十分现实的一课,不明海情处置遇到了全新而又复杂的课题,面临多样而又严峻的挑战。
首先,目标明确,意志坚决。“基地”组织将袭击目标锁定美国在海外的象征——美军军舰身上,虽然针对“沙利文”号导弹驱逐舰的袭击失手,然而其并未气馁,而是分析原因,总结教训,改进并完善行动方案,像一个老道的猎手躲在暗处,重新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出现,不达目的,绝不收手。
其次,损失比悬殊。据事后掌握的情报,纳希里行动小组获得的恐怖袭击经费只有3.6万元,而造成美海军的损失高达数亿美元,同时,两名自杀袭击者造成56名美军伤亡。
再次,针对“科尔”号导弹驱逐舰的恐怖袭击,就发生在美军先进舰载雷达与“宙斯顿”指挥控制系统的眼皮底下。“科尔”号导弹驱逐舰的设计指标是与苏联海军争夺制海权,其“宙斯顿”指挥控制系统可以同时发现、识别、跟踪和处置370千米以内的数百批飞机、导弹和舰船目标,然而,对反恐战争中突发的不明海情的发现、识别和处置,却显得力不从心。
最后,海上恐怖袭击已由潜在威胁变成现实危险,反恐不明海情处置必须提上议事日程。一是,修改交战规则,定义何种目标或行动可以视为挑衅或威胁,同时,海上可以使用武力的情况、条件、程度和方式等必须修改。“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上的士官约翰·瓦萨克抱怨说,就在爆炸发生之后,一名军士长还命令他不要将舰艉的机枪瞄准另一艘向前驶来的小船。他说:“当时他脸上还有血迹,”但是被告知,“这是交战规则,即在遭到攻击前,不能射击。”二是,要与当地海事部门、港口安全部门建立顺畅的沟通渠道。美国联邦调查局认为,事发前并非毫无迹象可查,例如,有人频繁打听“科尔”号导弹驱逐舰抵达港口的消息,又如,恐怖分子将小船拖到码头时,一个叫哈尼的12岁男孩正在岸边钓鱼。从卡车上卸下小船后,一名恐怖分子掏出100也门里亚尔(约合60美分)递给哈尼,让其帮助照看停在一旁的卡车。但是,由于没有建立情报协同机制,不仅事前得不到情报支援,事后在当地展开调查也困难重重,因而,与所在国在反恐不明海空情的收集、分析处理方面密切协同,以及实现情报共享,至关重要。三是,创新反恐工作机制,重新研究和评估海上反恐及部队防护的方法。2001年11月,美海军在弗吉尼亚利特尔克里克的海军两栖训练基地,开设了一个反恐及部队防护作战中心,专门研究反恐战术,论证反恐装备研发要求和进行反恐培训。2004年10月,美海军新组建了海上力量防护司令部,专司对海军海外远征军反恐任务的管理、培训和监督。2007年,“科尔”号导弹驱逐舰案例场景被植入一艘驱逐舰的实体模型里,配置在伊利诺伊州大湖海军基地,用于培训学员如何尽早发现、快速传递、准确识别和及时处置不明海情,以及如何控制和降低恐怖袭击可能造成的危害和损失。
恐袭事件后,美军对“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事件展开了司法调查。最后的结论是,“科尔”号导弹驱逐舰抵达亚丁港加油时,舰长利波尔德对周围环境的评估、调整兵力做好防护准备等方面基本尽职。但报告同时指出,如果利波尔德能考虑亚丁湾的现实情况,完全依照12项安全程序中的每一项规定严格行事的话,恐怖袭击还是有可能被阻止或损失有可能被减轻。
“科尔”号导弹驱逐舰被袭事件之后,利波尔德被调离舰长岗位,先后在五角大楼多个部门任职,并做出了一定的业绩。然而,海军晋升委员会几次提名利波尔德晋升上校军衔,都未获参议院的认可。2006年,时任美海军部长唐纳德·C.温特更是决定,将利波尔德的名字从晋升名单中剔除,理由是其在“科尔”号导弹驱逐舰事件中的所作所为,没有达到一名海军指挥官应该达到的高标准要求,不具备晋升更高一级军衔的条件。2007年5月,利波尔德以海军中校军衔退役,时年47岁。
本文经《世界军事》授权转载 编辑:马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