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整个学界都在为斯坦福大学的成功欢欣雀跃,亨德森医生想起向脑内植入芯片的那场手术,仍会脱口而出:“太难了!”
即使是拥有几十年临床经验的顶尖医生,在大脑中特定位置准确插入一枚微小的芯片也并不容易。亨德森清晰地记得,历时4小时的手术完成后,助手团队兴高采烈地出去吃披萨饼,他却瘫倒在手术室的椅子上。
这项研究因为太前沿,充满了不确定性。2006年,高位截瘫的美国年轻人马修·内格尔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接受了脑内电极移植,一度成功用思维控制屏幕光标,查邮件、玩游戏。但第二年,电极在脑内引发了感染,他因此去世。
10年过去了,依旧有很多问题制约着脑机接口的发展。
高小榕称之为“两难选择”。将电极植入脑内的有创脑机接口,感染风险迄今难以完全规避。植入大脑的电极作为外来物,会引起排异反应,形成疤痕组织。少则两三月,多则一两年,电极会被这些疤痕组织包裹,丧失感应脑电信号的能力。
也有不少科学家致力于研究无创的脑机接口,人只需戴上布满电极的头盔。但缺点在于感知脑电信号的能力实在太弱,“如同在10万人的体育场里听声音寻找一个人。”
高小榕表示,目前无创脑机接口的临床试验,都要先在受试者头皮涂上导电膏,只有处在安静的实验室环境中,才能取得比较好的效果。导电膏只需2小时就会干结在头皮上,显然还不具备在现实中推广的条件。
生物医学无法独自解决这么多问题,这项技术必须跨界。
斯坦福大学的脑机接口实验室,汇聚了生物医学、信息工程、临床医学、材料学甚至物理学等多个领域顶尖专家。申诺伊教授曾是纯粹的信息工程学家,12年前,他在一场学术会议上碰到了亨德森医生,才意识到将电极置入人脑之内是完全可行的。
“这是一场化学般的反应。”申诺伊说。
现在,脑机接口领域最有前景的突破,几乎都是跨界得来的。通信学家试图用干电极取代导电液感知脑电信号,生物医学和信息工程学家忙着探索脑神经元的运转奥秘,计算出更优的算法,临床医生努力降低感染的风险。
材料科学也大展身手。一种名为聚乙撑二氧噻吩的人造导电聚合物的反应速度已经比天然的神经细胞还快两倍,传输神经系统电子信号的效率更是当前使用的金属材料的10倍。有的科学家还在电极中成功加入抗炎因子,大大降低了手术感染的风险。
这些前景令张韶岷对脑机接口的未来充满信心:“半个世纪以前,我们还觉得在脑内放置电极治疗帕金森病,在心脏内放支架是天方夜谭呢。”
申诺伊和亨德森乐观地预测,不出10年,迪格雷脑内的这张芯片能就帮助全世界失能者重新发出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