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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10 月 21 日，第 22 届韩国釜山电影节拉下了帷幕。如今，虽然釜山电影节仍旧是亚洲最具影响力的电影节之一，但与从前相比，其星光熠熠的背后，多了一只“看不见的手”。这只手隐藏在韩国近年来变幻莫测的政治云幕中，悄无声息地牵制着釜山电影节在艺术表达上的自由性和独立性。但是，即便如此，釜山电影节依旧没有放弃他们自由进行文化交流的权利，这一点，我们从今年在电影节上公映的《出租车司机》就可以看出。观影之余，这篇文章将带你看到挣扎在韩国政治云幕下的釜山国际电影节。
从灰暗的政治云幕中挣扎而出
在前韩国总统朴槿惠的政权之下，众多从事艺术行业的人员和机构都因为他们批判政府保守的作品被拉入了‘黑名单’。政府打击的目标中，不仅有韩国受人尊崇的艺术家们，也有目前正在火热举办的釜山国际电影节。
随着艺术家们的公共资金被削减、作品被勒令禁止公映，现在的釜山国际电影节已经陷入了与政府的对抗之中：电影节正在尝试从国家电影制片人的控制中独立出来。此次电影节的执行董事康素云（Kang Soo-youn）说：“现在，釜山国际电影节已经成了‘黑名单’里最大的受害者了。”虽然这一届电影节已在今年的 10 月 12 日开幕，但由于先前朴槿惠压制性政策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电影节的举办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釜山国际电影节官方海报
看不见的手
事实上，韩国釜山国际电影节的困境从 2014 年就开始了。那时，第 19 届釜山国际电影节在韩国釜山东南部的一座海岸城市举办。在此次参选的影片当中，组委会决定放映一部反映“ 4.16 韩国世越号沉船事故”的纪录片。该事故发生于 2014 年 4 月 16 日，韩国一艘名为“世越号（Sewol）”，载有约 470 名乘客的客轮在韩国西南海域发生浸水下沉事故。此次事故中，有超过 300 名乘客遇难，且遇难的大多是青年学生。事后，由于韩国政府对该事故的处理方式给韩国民众造成了极大的不满，韩国导演李尚浩拍摄了一部名为《潜水钟》（又名《真相不应随世越号沉没》）的纪录片以谴责韩国政府所作所为。据媒体报道，该纪录片在国内寻找官方经销商时遇到了不少困难。朴槿惠亲信的政客，釜山市市长兼釜山国际电影节会长徐秉洙（Suh Byung-soo）就曾经试图将这部作品从电影节中剔除出去。
纪录片《潜水钟》剧照
纪录片《潜水钟》剧照
釜山国际电影节所遇到最大的困境之一是在举办第20届电影节前，韩国电影协会将他们的资金削减了将近一半。釜山国际电影节的董事李永宽（Lee Yong-kwan）也因为挪用公款的罪名而被判了入狱监禁（缓刑）。而后，因李永宽提出了上诉，才得以改判为罚款。电影节组委会称此次入狱事件为“政府对纪录片放映事件的复仇”。他们说：“ 7 月份，李永宽不仅没能被无罪释放，还被釜山市市长要求为他过去三年在釜山电影节所制造的麻烦道歉，这真的是十分可悲。”
自 1996 年成为亚洲领先的电影盛事以来，釜山国际电影节为众多新锐导演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试炼场，而这段时间以来政府的打压无疑是该电影节的一场悲剧。由于经历了长时间军事独裁，韩国在成为民主国家后的 8 年时间里，人民对文化艺术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兴趣。因此，对文化艺术的宣传和表达成为了那一时期韩国电影发展的主要方向。并且，韩国电影也因为其出色表现在世界上受到了广泛欢迎。那时，韩国政府也积极地参与进电影行业的发展。管理上，韩国电影协会和韩国文化部都对电影行业实行了有助于其发展的管理政策，并为电影行业的发展提供了丰厚的资金支持。
一位在韩国檀国大学授课的电影制作人朴吉永（Park Ki-yong）说：“现在，来自韩国电影协会的干预非常多，电影行业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这只手敲诈勒索着那些想要反政府政策而行的电影制作人。”通常，政府更倾向于那些能够唤起民众的爱国主义情怀的、描写南北韩冲突的电影，比如描写朝鲜战争的《仁川登陆作战》，朴槿惠本人就亲自去看了这部电影。
《仁川登陆作战》电影海报
自 2014 年的“纪录片事件”让釜山国际电影节染上污点之后，韩国电影行业的各大组织开始了一场抵制运动。相比从前，参加这场运动的人们更为激烈地表达了他们被政府压制的不满情绪。在网上，许多人通过在推文后加上#ISUPPORTBIFF（#我支持釜山国际电影节）的字样来表达了他们对釜山电影节的支持。另外，一些人贴上了 14 年电影节的贴画以支持目前已被开除的前电影节董事李永宽。
电影《老男孩》的导演朴赞郁
在视频中表达了他对釜山国际电影节的支持
“我们必须捍卫我们在文化上自由表达的权利”。
达西·帕克特（DarcyPaquet）是一名在韩国生活了 20 年的韩国电影研究专家。在他的心中，釜山国际电影节就是圣丹斯电影节和多伦多电影节的结合版。而他却说：“如今的釜山国际电影节真的处在一种很不幸的境况中。以前提到釜山电影节，人们想起的都是关于这个电影节的好的事情，比如电影节上热情洋溢的人群。而现在，人们只会想到这个电影节存在的争议。”
回顾灰暗的韩国历史
自从去年釜山国际电影节举办以来，韩国就变了许多。
今年的早些时候，韩国媒体曝出了一起韩国总统朴槿惠以权谋私的爆炸性丑闻，朴槿惠本人也因贪污腐败的罪名遭到了弹劾。5 月，朴槿惠接受了审讯，由于朴并不承认该项罪名，她正在等待着最后的裁定。其他的一些包括前文化部部长在内的政府官员，也因为“黑名单事件”而相继被判入狱。现任韩国总统文在寅上任后，承诺将推翻诸多朴槿惠的保守政策，并已下令对文化界的“黑名单事件”展开调查。据相关部门表示，此次“黑名单事件”在前韩国总统李明博（在朴槿惠前上任的总统）执政时就开始了，牵扯到的人员可能多达 9000 名。
朴槿惠在法庭上接受审讯
在“黑名单事件”的调查中，韩国演员、政治家文成根（MoonSeong-geun）作为黑名单中的一员，在法庭中目睹了该调查的过程。据韩国情报局表示，李明博执政期间，情报局内的心理战小组伪造了一张文成根裸体与一名女演员躺在一起的照片，并将这张照片传到了网上，试图抹黑文成根的形象。除文成根外，许多其他有名的文化界人士也在这张黑名单上，如英国布克奖的获得者、《素食主义者》的作者韩江，以及电影《老男孩》的导演朴赞郁等。
文在寅在任政府机构表示，在此次黑名单事件中，所谓的政府对釜山国际电影节的干预只是六个主要事件之一。他们还表示，政府将加大对电影产业的资金支持力度，特别是独立电影，以作为对先前政府的打压政策的补偿。釜山电影节的项目负责人南东哲（Nam Dong-chul）说“文在寅总统上任后，其下的政府已经表明‘要注重文化艺术的自由发展’，并且已经承诺过要保护艺术的独立性，因此我们不希望类似的事件再次在釜山电影节出现。”
《出租车司机》电影海报
今年8月上映的韩国电影《出租车司机》以 1980 年 5 月 18 日发生在韩国光州的民主运动为背景，讲述了偶然来到光州的德国记者 Jurgen Hinzepeter 在一名出租车司机金四福的帮助下记录下了整个“光州惨案”的血腥场面。上映后，《出租车司机》以优异的票房成绩在电影节受到了广泛的关注。然而，由于韩国当时变幻莫测的政治局面，这部十分成功的电影最终成为了朴槿惠压制性政策的牺牲品。
朴槿惠的父亲朴正熙在 1979 年遇刺身亡前，曾在韩国总统执政长达 18 年。执政期间，朴正熙带领韩国实现了工业化和经济的腾飞，为韩国的崛起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在其伟大功绩的背后，朴正熙同时也是是一名独裁统治者。他反对实行民主，限制公民的个人自由，甚至通过运用强制性手段压制人民对于民主化的要求。时至今日，朴正熙仍旧为众多旧时代的韩国人所拥戴，这些韩国人总是怀念着从前韩国经济腾飞的时代。对于 1980 年的光州事件，保守派将其粉饰为一场对朝鲜心存同情的左派分子组织的谋反运动。
朴槿惠的父亲朴正熙
此次釜山电影节，《出租车司机》也将在电影节上放映。韩国国防部评价这部电影为“给予了大众一个特别的视角去审视 1980 年的光州事件”。韩国总统文在寅也亲自观看了这部电影。
“现在，先前那些执政党理论上是无法再阻止这部电影公映了，但他们依旧会向那些电影分销公司施压，让他们尽可能减少电影的放映量。”朴吉永说，“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这部电影无法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