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izzly 399去世了。
她是大提顿国家公园的传奇灰熊，被人们称为“熊后”。但就在本周二，这个传奇却因为一场车祸而突然终结。
摄影师们在社交平台上集体哀悼这只传奇灰熊｜Syler Peralta-Ramos
大提顿国家公园位于美国怀俄明州西北部，它与黄石公园及附近的国家森林共同形成了大黄石生态系统。灰熊（Ursus arctos horribilis）是北美棕熊的一个亚种，美国约一半的灰熊都生活在大黄石生态系统。
提顿山脉的日落｜Jrmichae / Wikimedia Commons
灰熊Grizzly 399格外出名，她是大提顿国家公园的象征之一。在她5岁那年，研究小组捕获了她，并为她佩戴了无线电追踪设备——她是第399只被这样追踪的熊，故而得名是Grizzly 399（灰熊的英文即为grizzly bear）。
在她的28年生命中，她繁育了8窝共18只幼崽，是母性与坚韧的象征。无数张照片和纪录片将她的故事传播到了全世界，几乎每一位拜访过大提顿的游客都试图寻找过她的身影，她成了灰熊中的传奇。
Grizzly 399和她的孩子｜StevenPDeVries / Wikimedia Commons
如今，这个传奇终结了。
10月22日的夜晚，一辆斯巴鲁汽车在26/89号高速公路上撞上了Grizzly 399。在怀俄明州杰克逊南部的蛇河峡谷，这只28岁的灰熊被撞击致死，倒在了公路旁，耳标和微型芯片最终帮助确定了Grizzly 399的身份。而迄今为止，她的一岁幼崽Spirit在事故发生后仍下落不明。
Grizzly 399不是第一只被路杀的明星熊。
4个月前，在加拿大哥伦比亚省幽鹤国家公园附近，著名的白色灰熊Nakoda被一列火车吓到后跑上了公路，车辆闪避不及，发生碰撞事故。Nakoka在两天后死去，而更让人悲伤的是，当天早些时候，Nakoda的两只幼崽也死在高速公路上。
Nakoda和她的孩子｜The Canadian Press
对自然爱好者来说，路杀是野生动物们最让人难受的死因之一。每年在北美发生超过26万起涉及动物的交通事故，其中最常见的是鹿，而后是松鼠、鸟类、郊狼，乌龟乃至蟾蜍。
为了减少动物们在公路上受到伤害，人类做出过一些努力。比如在公路附近修建青蛙隧道，或是尝试在高速公路上修建廊道立交桥，让郊狼、骡鹿与山狮通行。加拿大的班夫国家公园更是修建了44个野生动物过境建筑（包括6座立交桥和38个地下通道），帮助动物通过公路，是全球单一地点拥有最多野生动物过境建筑和高速公路围栏的国家公园。
班夫国家公园为野生动物修建的廊道｜Qyd / Wikimedia Commons
尽管这些措施有助于保护动物，但成效并不那么显著。动物们没有接受过关于过马路的教育，对隧道或是立交桥的使用率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高。过境建筑的覆盖率当然也是问题。
但除了这些之外，对于明星动物们来说，习惯了人类的存在是更严重的潜在威胁，这往往会给它们带来不可知的命运。
熟悉的摄影师朋友告诉我，Grizzly 399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熊。她了解人类的力量，为了保护她的小熊免受其他成年公熊袭击，她总是选择在人类活动更多的区域活动，尤其是靠近公路的地方。
人类的存在让其他公熊不敢靠近她的幼崽，这也正是摄影师们如此钟爱她的原因——她比其他熊更容易被发现。Nakoda也一样，近两年来，她一直在野生动物工作人员的监测下，对人类十分熟悉。她经常出现在靠近高速公路的地方，悠闲地觅食她喜欢的蒲公英。
Grizzly 399习惯了人类的存在｜Teton National Park
人们对熊既陌生又好奇。在国家公园里，游客们总是渴望与熊的偶遇，能亲眼目睹一只野生灰熊，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这种现象甚至催生了一个专门的词汇“bear jams”——它描述了因为游客们争相拍摄和围观灰熊而造成的交通堵塞。
我曾经驱车前往大提顿与黄石，隔着车窗，能看到野牛悠闲在路旁游荡，安静缓慢，离我仅有一米之遥。我既恐惧于它们的庞大与野性，又为那种沉着而缓慢的自由而着迷。
自然界中，野兽们巨大的身躯与尖利的爪牙代表着一种残酷而不可违逆的力量。而在这片荒野中，人类只有依赖钢铁的庇护，才能暂时忘掉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受着一种虚幻的安全感。如画者隔岸观火，火焰绚丽变幻摄人心魄，却也暗藏着不可知的危险。
在车窗内，人类往往会忘记自己。直到摇下车窗，引擎的轰鸣声与风的呼啸方才提醒我们速度的可怖。而这速度拥有超越爪牙的力量。
Grizzly 399在属于她的原野上｜C. J. Adams / 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
Grizzly 399，最终死于路杀。
我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的那束光是什么颜色——是车辆的前灯刺破黑暗，还是蛇河峡谷的明亮月光洒在公路上？她最后的目光，是看向这辆轰鸣着的钢铁机械，还是看向自己的小熊？是否带着一丝对自由的留恋，还是惊愕着无法抵挡的命运？
既强大，又脆弱，正如一切生命本质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