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是我见过的最有文学才华的男子。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他那副放荡不羁的小眼神,不爱说话的嘴巴总是叼着一根烟。有一次我和二狗去上海跪国内某知名导演的御用编剧。高铁上,由于不想跟我说话,二狗就举着手机开始写文章,随着高铁的飞奔,他手指翻飞,让人恍惚;列车缓缓停下,他的手指也随之停下,一篇神文诞生。
在二狗的文学人生里,他就是自己的高铁指挥员,想前进就前进,想加速就加速,可惜的是,这列高铁却总是停着。
以前我们一直觉得,文摇团队成员大部分天分超群,所以不要做什么的努力,轻易能在文字领域成为海贼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一直想牵手对方却很小气不让牵的胡辛束,早已走出少女心的狭小世界,走向更为广阔的营销策划领域。做星座漫画的一个自媒体,已经套现上亿。我的偶像六神磊磊、咪蒙老师早已成为遥不可及的大神。而我们所谓的天赋,在大家的光芒前显得微不足道。
我们一直在探讨,成功和天分的相关性。做什么都需要天分,写作尤其。而在这个世界,高智商、有天分的人,往往不是最能取得成功的。因为在他们的前半段人生,每个阶段的小目标,对他们而言,实现起来太过容易,所以不肯付出更多努力。而在各个领域真正成为大神级别,小天分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更需要的是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时刻鸡血的努力。
了解二狗的同学都知道,二狗的致命缺陷,就是懒。更何况他上面还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二狗喜欢舒适懒散的人生,抽抽烟,打打游戏,口头撩撩素不相识的妹子,这便已足够。
而我们都觉得,以他的才华,过过废柴日子混过一生,无异于暴殄天物。所以我们变着花样催二狗写稿。
“跟我一起成为海贼王”
“只要你好好写稿,前方有性趴等着你”
“看着自己写的东西拍成电影,多牛逼”
这些大饼,二狗两年前就免疫了。
于是我们让二狗的女神土豆来催稿,让我们团队“一听声音骨头就酥了裤子就脱了”的然鹅催稿,均不了了之。
副帮主艺鱼甚至提出了一项波澜壮阔的计划:去二狗老家台州开个公司,和二狗老爸的公司搞竞争,把他们搞倒闭了,二狗就不得不为了谋生出来写稿。
但,最终,我们没有启动这项计划,因为我们也太懒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分享二狗最近被客户枪毙的稿子。二狗的神奇之处在于,他特别钟爱的稿子,总能被客户枪毙。但不发实在可惜。文章已经在二狗的个人公众号
“狗写”
上发过,看过的同学可以飘过下文,而我们希望二狗每篇文章,都能被更多人看到。
【虐我两年的甲方,最终上了我的床。】
文/二狗
我曾经是那种初稿一遍就过不过就算了的人,那就好像我一遇见你却害怕再见你才是心中喜欢,而修修改改把自己伪装得道貌岸然,刻意买花买包,不过是为了最终的肿胀和疲软。
初稿是初恋,光想象拉拉小手就能尿崩的青春,没有第二次。
但这次我给甲方改了十六回。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明白人情凉薄易早泄,能暖床的只有深喉的钱。
不,是深厚。笑。
“能不能不要玩那些没意义的文字游戏,谐音空耳梗有意思吗?”
凌晨三点,葡萄给我回了邮件。
跟往常一样,她又一次指出我文章里种种缺点,而在我看来,那都是不合她主观心意的地方。你不喜欢,可你怎么知道受众不喜欢?
我没有理她,关掉电脑,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治疗失眠。那些油嘴滑舌的避孕套们在中国的社交网络玩得风生水起,却忽视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其实是傻白甜的纸巾。
“我重新又看了一遍,文章中的马甜甜最后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跟你走天涯?你嘲笑男二号只会说多喝热水,可是你干了什么?你只不过假装没心没肺,以为是个浪子。马甜甜来大姨妈你还把她拉去跳广场舞,说什么【我的女人如果不坚强那她就不配被我喜欢】。你他妈还给加粗,以为是个金句。你是不是有病啊? 女孩子来大姨妈了,地球毁灭了也跟她没关系,要个妈蛋的坚强啊?虽然我们这次的主题是广场舞大赛,但你也不能这么写吧?”
两分钟后,葡萄又发来一封夺命邮件。
“你懂不懂神转折?爱要不要,反正我不再改了。”我说。
葡萄没有回我。我数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钟,而时钟凝固。我跟葡萄之间的争辩从两年前的第一次合作就开始了。那会儿她通过各种关系找到我,一脸迷妹的模样,问我是不是写从你的全身体路过的作者。我说是。她说我可喜欢你的文章了,下流不失真情。我说谢谢,然后看了一下她圈子里的自拍,原来是平胸,拉黑。
“我有个广告想找你写。”她说。
“我要价可高了,低于五百的单子我不接。”我收回删掉好友的手。
“成交。”
我就喜欢这么爽快的人。
事实上最后我从葡萄手里拿到的钱,是两千。当我把初稿给她时,她说文章挺垃圾的。
这就好像我P了两小时的照片满心欢喜地晒出来,有个人跑出来说真特么丑。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有的人非要睁眼说瞎话。
“你是不是想压价?”我问。
“不是。你改一改。人设构架之类都还可以,只不过凑一起就稀烂。现在这篇,远远没达到你原来的水准。”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我完全是根据一个朋友的亲身经历来写的。丈夫整天失魂落魄,妻子怀疑他出轨,最后真相大白原来是痔疮惹的祸,这时候插入手游广告,让妻子也开始久坐玩游戏,真正的爱你是陪你一起痔疮,相爱到老。很好地体现出这款游戏相当吸引人。”
“求你了。”
“不改稿是我的原则。”
“给你加五百。”
“成交。”
有时候我会怀疑根本是葡萄作为一个粉丝兼职甲方想用这种方式给我送钱,腐化我,控制我,占有我。但她从来没有进一步的要求,只是说我的稿子不行,不够真,人物不生动,剧情太跳,平淡,没冲击即便我加了床戏也没冲击。
而每次我都回呛她不懂。
但我还是会改稿,看在钱的面子上。
广场舞的广告,葡萄是两周以后再提起。她破天荒地告诉我文章没被采用。
“那钱呢?”我问,“我改了十六次。”
“其实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吧?”葡萄反问。
“关你屁事?”我说。
“如果连女朋友也找不到,你哪来的自信搞定甲方?”
“有关系吗?”
“自己的人生都没尝试过幸福和眼泪,你怎么能让大家对文章感同身受?”
“说得好有道理。钱呢?”
“帮我最后再写一篇,到时候,把钱一块儿给你。”
“写什么?”
“写个恋爱的之类的,什么都好。”
“插什么广告?”
“到时候再说。对了,为了让你能写好文章,明天,我们假装约会吧。”
我是第一次跟葡萄见面。
两年前,我见她自拍时想拉黑她。两年后,葡萄成熟了。
她没有跟我聊写稿的事情,红着脸对我打招呼。我想这个姑娘戏可真足。于是我也尝试扭捏,把满嘴的黄段子藏进内裤。
我们在地铁一号线里摇晃,被人挤在一块儿。我们在西单商场里闲逛,被人挤在一块儿。我们在深邃的胡同里不用被人挤在一块儿,但是拥抱。
“感受到了吗?两个人抱在一起,是听不到心跳的。所以你不要再瞎编。”她说。
“还真是听不到,看来胸越大越不浪漫。”我说。
“你,想不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样?”她问。
按照目前的节奏,这次的广告难道是情趣用品?
葡萄闭上了眼睛,她事先声明如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会笑场。
“亲我。”她迷糊地说。
我是第一次亲吻一个姑娘也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亲吻。
这让我有些害怕。
我害怕的是等我睁开眼,葡萄就消失了。或者是在经历了这场约会之后,我们再不相见。于是我把眼睛闭得更比裤子还紧。
“啊?这就完了?”我感受到唇齿间的温度骤然下跌。
葡萄摇摇头:“刚才我的脑子里,是别的男人。”
“嗯?”我一脸吃屎。
“骗你的。是不是有点明白同床异梦的感觉?”
“哦。我会好好写的。那这次的广告是什么?”
她没让我继续说,把我推靠在墙上,像个御姐。
“把所有恋爱的情况都体验一遍不太现实,今天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