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白日梦女》剧照
这么长时间的相亲,这么多离奇的失败,陆昱辰从不在自身找原因,全都归于命途多舛。
我的朋友陆昱辰的相亲之旅,今年已进入第七个年头。他以平均每年相亲五六次的速度,前后见了30多个姑娘——没有一个合适的。
好在陆昱辰也不着急,因为在这六七年里,生活的进展是很明显的:名校硕士毕业后考进机关单位,户口落下了;后来慢慢熬,终于从给领导当枪手写论文的小角色熬成了实力派新秀;下班没事玩玩P2P,赚的比亏的多,虽然拿死工资,但手上积蓄还是渐渐丰盈了;前年他还从天通苑的出租屋搬进了自己的房子里——虽然是五环外的二手房,可这里是北京。
听起来就像一个外地人稳扎稳打跻身荣耀帝都的励志故事,但这中间每一步其实都是陆昱辰和他们全家审慎计算过的——陆昱辰的人生,是家庭集团作战。他负责考名校、考公务员、拿户口,他身在江西小镇的爸妈负责后备支援,提供大方向的指导意见、生活方面的照顾、学费和首付。
陆昱辰从小就知道这种与父母的合作是最高效最省力的人生推进法,因此他交出了自己的控制权,完全抵御了“独立”、“个性”、“自主”这些词的诱惑,从高考填志愿、找工作到择偶,没有浪费任何精力在反叛中,就这样稳妥地走上了父母设计好的“主流人生道路”。
但“主流人生道路”的代价是无趣。可能正因此,他大学四年读研三年都没有交上女朋友,最后不得不走上了“主流相亲道路”——但这也没啥。毕竟,靠青春期荷尔蒙和那种火星撞地球式的校园恋情,给陆家带来好媳妇的概率能有多大呢,相亲才是一场可以控制变量,成功率更高的社会实验呀。
关于相亲,陆昱辰积攒的第一条重要经验是:要请妹子吃日料——虽然由内陆小镇基因塑造的他,无数次从各种挂着灯笼的日料店门口经过,也没有任何欲望进去咬上一口。
“不过日料真他妈贵。”他悻悻地说。
刚进单位的时候,他一个月工资只有3000多,同事给他介绍了个在招商银行工作的姜姓姑娘,他算了一下性价比,就打算带人家去王府井的“外婆家”。他提前一个小时到,坐在门口等位的小圆凳上把手机玩得快没电,终于入内谋得一席。然姜姑娘翩翩而来,坐下翻了翻菜单说:“这里的菜不好吃,要不换个地方吧。”陆昱辰腮上的肌肉不自觉抖了一下,说:“可以呀。”于是姑娘就把他带到了“将太无二”。
那是陆昱辰第一次吃日料。姜姑娘出于礼貌让他点菜,但是陆昱辰哪里见过那些奇形怪状的食物和拗口的名字。看了菜单半天,不知从何点起,就把菜单推给了姜姑娘,姜姑娘客气了一下又推回给他,他看了半天又推回给姑娘……不得已,姜姑娘说:“其实他们这里可以点自助……”“啊,自助好,就自助!”陆昱辰终于得到了解脱。
自助餐要先付账,一个人248,陆昱辰也顾不得心疼钱了,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可取完菜姜姑娘又不急着吃,拿着手机拍来拍去,陆昱辰只得按捺着等——不知是不是这份“霸气”最终赢得了姜姑娘的好感,临别时她说:“以后没事可以约我一起逛街,不过当然你要请我吃饭喽。”陆昱辰唯唯诺诺。第二天到单位,他对介绍人说:“小姜太美了,我觉得自己有些自卑,配不上她。”
后来陆昱辰的收入上去了,相亲也自如了一些,他那由内陆小镇基因塑造的舌苔,也逐渐习惯日料的生冷酸鲜呛了。除了日料,什么西堤厚牛排、西贝、港丽之类,他都成了常客,在里面留下了与各种姑娘短暂而不美好的回忆。但可能是之前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始终觉得还是日料“逼格高”,遇到比较上心的相亲对象,陆昱辰是一定要往日料店里带——在交通委工作的赵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赵姑娘,是陆昱辰见过的相亲对象中最漂亮、最让他心动的,也是他最想认真追一追的姑娘,为此他毫不吝啬:iPhone 6刚出来的时候,陆昱辰马上送了赵姑娘一台,她接受了,可不久之后,她回请了陆昱辰一顿特别贵的日料,意在扯平,这让陆昱辰有种不祥的预感。平时陆昱辰约饭,赵姑娘也不拒绝,但一回家,她就像忘记有陆昱辰这个人似的,从不主动联系。当然陆昱辰要是在微信上找话题聊,赵姑娘也回——只不过通常都是两三个小时之后、四五个字以内。
赵姑娘的态度,超出了陆昱辰以往所有的情感经验。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赵姑娘对他执行了经典的“三不政策”:不接受、不拒绝、不表态。那阵子,陆昱辰被搞得死去活来,觉得自己特别失败,其他的相亲也没心情去了,专在半夜给我打很长的电话寻求安慰,把我也折腾得不胜其烦。直到后来,陆昱辰从别人那里听说赵姑娘受过情伤——伤她的前男友还是个高富帅,其中诸般天翻地覆、百转千回、狗血横流,心里这才平衡了一点。
“她那样的遭遇,我们这种档次的还能追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陆昱辰悻悻地说,“说不定追上了也不合适呢。就像鞋子好看,脸上有光,但真的舒不舒服只有脚自己知道。”
想通了之后,陆昱辰把暧昧冰凉的赵姑娘“悬挂”了起来,又开始相亲了。陆昱辰的相亲,这时已经在他们单位出了名,他自己也很勤奋务实,但凡同事同学朋友介绍,他全数赴约,因为对他来说,这件事还有另外一层重要性:修炼人缘。毕竟机关单位里,同事给介绍的相亲不仅关乎老婆,还关乎生存。用陆昱辰的话说就是“你一个外地人在这,人家给你介绍,你不能挑三拣四的。”
有次陆昱辰和单位领导吃饭,就被领导充满慈爱地关心了个人生活。
“小陆啊,女朋友找到了没有呀?”
“还没……”
“那你要抓紧呀。”
陆昱辰有些尴尬,“没事儿,领导,我先好好工作。”
“工作重要,个人生活也很重要嘛。”领导意味深长地说。
隔了一个月,领导打电话让陆昱辰去办公室。陆昱辰不敢怠慢,拿个本子拿根笔一溜小跑去了,结果领导神秘兮兮地说:“昱辰呀,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朋友的女儿,人挺不错的,在英国留学,回来又读了名校的硕士,家里条件各方面都挺好,去见见,不吃亏。”陆昱辰忙不迭地答应了。
结果见面的第一秒,陆昱辰的内心就山体滑坡了。
“我估计领导自己都没见过那女生。见了他可能不会介绍给我。”陆昱辰拒绝描述那女孩的相貌,只是很无奈地说:“我觉得我心理素质还可以,但是吃饭的时候我基本上头都没抬。”
当然这话不能跟领导说。回去领导问起来,陆昱辰还得说“要再处处看”,而实际呢——“冷处理就可以啦,”陆昱辰再三强调,“这是基本的政治智商,像你这种宫斗剧活不到第二集的人怎么能懂。”他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见的人越多,陆昱辰的“冷处理名单”就越长,他也渐渐发现,同事介绍的相亲一般是受女方所托,找他不过是因为恰好他单着,顺手“拉郎配”;而亲戚、朋友、同学介绍的,一般才出于对自己的了解和关心。
不过,即使有亲戚朋友保驾护航,他的相亲之路仍是险象环生。
有一年,陆昱辰回老家,初中同学打来电话:“给你介绍个妹子吧,我女朋友的朋友,也在北京上班。”
那会儿陆昱辰的经济状况还没太大改善,住在天通苑的破出租屋里,就问同学那姑娘住在北京的什么地方,同学答:三里屯。陆昱辰还想再问,被同学打断:“你问这么多干啥,人家月薪两万。你有兴趣就见见,见了觉得合适再了解。”陆昱辰一想有理,就答应了。
出于一种天通苑高攀不起三里屯的考量,见面那天,陆昱辰没抱太大希望,穿了一件大学时候的旧衬衫,骑着老妈的一辆红色破自行车就去了咖啡馆。在外面锁车时,他远远看了屋里的相亲对象一眼。当时咖啡厅人很少,那姑娘穿了正装,化了浓妆,打扮得像个大堂经理,正在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性聊天。“那男的面相凶恶,一看就知道是混黑社会的。”陆昱辰回忆道。
等他进去,“黑社会大哥”走了。他坐到姑娘对面,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问她在北京做什么工作,她说酒店管理,我问管理什么内容,她说管理酒店的。这个话题就没法聊了。我就打住,问她是哪个大学的。她说我没读大学,中专毕业。”
陆昱辰说,他当时已经敏锐地觉察这姑娘的成长背景跟自己天差地别。瞧呀,她抱着臂端坐着,那是下意识的防卫姿态,本来容貌底子还不错,妆却画得有点过了;就连说话也带着股轴劲儿,一个话头挑起来,两三句就仿佛抖出了深深的自卑,让人再也接不下去。
聊到第20分钟,两人都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尴尬。姑娘起身要走,陆昱辰忙去吧台结账,回来姑娘已经不见了。
后来出于礼貌和尊重,陆昱辰找同学要了这姑娘的QQ,顺便也把自己的QQ号给了对方,之后他就把这个事儿忘了。直到某天,他的QQ突然闪了起来——那姑娘主动加了他。陆昱辰很好奇,点开了姑娘的QQ空间。
“里面挂着两篇日志,还是在加我的前一天写的。”陆昱辰捏着下巴回忆道,“里面放着她自己的生活照——说实话,挺好看的,比相亲那天好看。她那天打扮得有点过了。”
再往下看,陆昱辰就觉得不对劲了,日志里写着:“有需求可以来我这儿”,“我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我不能去你们那儿,但我服务绝对好”……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中专毕业的姑娘在北京“住三里屯”“月薪两万”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姑娘要在加他的前一天发那些“业务日志”,“难道她是生气了,想引我去,然后找人把我打一顿吗?可也不至于呀……”陆昱辰直犯嘀咕。
但这些疑点再也无从问起。因为过了20多年主流生活、还没看过大千世界的陆昱辰,承受不了人生这么强烈的戏剧性,当时就抖着手把姑娘的QQ删了。后来那个做中间人的同学结婚,陆昱辰在婚礼现场还遇见了那姑娘——两人一照面,默契地低下头,装作互不认识。
这么长时间的相亲,这么多离奇的失败,陆昱辰从不在自身找原因,全都归于命途多舛。他自认择偶要求不高,除了长相要顺眼以外,首先,女方工作要稳定,最好是体制内——这主要是陆昱辰爸妈要求的;其次,学历至少本科以上——因为他自己好歹是名校研究生;第三,不能属马,说是“自古白马犯青牛”——这当然也是他爸妈要求的,纯属神秘主义个人信仰吧,但陆昱辰也无条件接受了。
我曾想试探一个接受过19年现代教育的名校硕士对相亲对象的属相到底能有多认真,就张罗着要他介绍一个漂亮妹子。看了照片,他很满意,但一问生肖属马,他竟一口拒绝,再也不提见面的事情。
所以作为朋友,目睹陆昱辰的这些“偶像包袱”和小镇家庭价值观,我觉得他的求偶之路着实堪忧……但谁知野枸杞也有春天——正式相亲两年后,陆昱辰的第一朵桃花开放了:在一个单身微信群认识的女生小林,带给了陆昱辰人生第一场恋爱。
女生小林基本不符合陆昱辰的任何一个条件,但她热情、快乐、聪明,像一束阳光一样跳来跳去,让陆昱辰挪不开视线。
最开始两人只是互加了好友,后来小林搬家,阴差阳错地搬到了离陆昱辰只有三站地的小区,从此两人你请一场电影我请一顿饭地熟络了起来,但那时对于是否要开始一段感情,陆昱辰很是犹豫——他的那些条件,魔咒一般盘旋在他脑子里:小林学历低,没户口,工作不稳定……然后爸妈的脸闪出来,陆昱辰的头就开始疼了。
可小林告诉他,别想这么多啊,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不为结婚、只为经历每一个现在。陆昱辰很感动,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扔掉了那些理性算计,牵起了小林的手。
对于这场相遇,陆昱辰始终是心怀感激的。小林是他的初恋女友,也是他的情感启蒙老师。29岁的陆昱辰,像新生儿颤巍巍地迈出了第一步——跨进了一个没有爸妈、只有他和小林的平行空间。他们一起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逛遍了彼此都很熟悉的北京、看遍了新上线的电影,还去丽江等地旅行。他们也吵架,又和好。他们谈论朋友,讨论工作,唯独不谈论未来。
可该来的总会到来。陆昱辰说,是小林先提的分手——她的好友都劝她不要和陆昱辰在一起了——守着一个不愿负责的男人,女生耗不起。小林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之前犹豫多次,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陆昱辰知道没有挽留的余地了,分手当天,他们相约去喝酒,喝着喝着陆昱辰就哭了,之后小林也哭了。俩人面对面坐着哭到了深夜,然后就此别过。后来陆昱辰告诉我,他没想到自己会哭,但那种伤心是真真切切的。
那时陆昱辰的母亲恰好在北京,那天他回家很晚,一身疲惫,他妈问他去哪儿了,陆昱辰没忍住就说了,包括分手。但他母亲的震惊还是如遭雷击——她不敢相信这么多年老实听话什么都跟家里商量的儿子,竟然背着她跟一个来路不明、没有前途的女生谈了一年的恋爱!在一种持续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中,陆昱辰的老妈冷落了他两个月,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那时的我,当然对他不挣扎一下就投降的懦弱行为很不满,但真去质问他,他又会立刻丢弃心爱的小林,恢复往日理性算计的神态,掐着指头盘算他父母的刚硬执拗,以及那些泰山压顶一样的“不可能”。这使我觉得此人命该如此,眼下的疼痛,恐怕都是他此生的稀有物。
虽然结局悲伤,但小林赠与的一场恋情,毕竟让陆昱辰拿到了踏入情感江湖的许可证——从此也不会有人嘲笑他屌丝、懵懂、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了。但红尘之中,男男女女这场大戏里头的讲究,又岂是一场恋爱修得完的?
陆昱辰有一次,就栽在了一个姑娘手里。
那仍是某个单身狗相亲微信群里的妹子。陆昱辰从头像判断出她“可能是全部人里面最漂亮的一个”,就大着胆子去撩人家。当时正值国庆小长假前夕,俩人互加好友聊了几句,摸清了彼此的籍贯学历工作单位,发现都还算上得了台面,妹子就说放假可以结伴出去玩——而且要求“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凤凰古城。
陆昱辰一阵狂喜:“去凤凰,不就意味着要在外面住……难不成传说中的豪放女,被我给遇上了?”他兴奋地想,就试探性地问:“那我订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妹子沉吟了一下,说:“你订一个房间可以,但必须是标间——两张床的那种。”
出发那天,在火车站,陆昱辰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子,“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有点像景甜。”
可上车没多久,陆昱辰就发现妹子有点不对——她不聊别的,张口闭口总是说某男如何追她半年、给她送了十几万的东西。陆昱辰瞄了一妹子的项链,Tiffany的,大约能够证明她说的属实,但是这样的暗示有点过于简单粗暴,把陆昱辰的期待之火浇灭了大半。
两人抵达凤凰之后,陆昱辰才知道天上掉馅饼的少——掉鸟屎的比较多:这个妹子,有洁癖,脾气暴躁,对陆昱辰一路颐指气使,不让陆昱辰大声讲话,甚至连走路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吃饭也不能坐她对面——因为她不习惯。
“我就没见过这么事儿的女生!”陆昱辰至今仍愤愤然。他还告诉我,虽然车票、酒店、吃饭全是他付的,妹子仍对他辛辛苦苦托朋友订的三星级酒店表示极度不满:“我从来没住过这样的酒店,我从来都只住五星级啊!”陆昱辰直言,“听到这句话,什么想法都没了”。
后来考虑到小长假凤凰一房难求,妹子抱怨了几声也就算了。而此时的陆昱辰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跟这个妹子在一个标间各睡一张床,睡了三晚,当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在凤凰的三天,基本是陆昱辰人生的一场灾难。妹子脾气火爆,很难伺候,陆昱辰甚至哀求“各玩各的”——但妹子不同意,陆昱辰也只好送佛送到西,老老实实陪逛、买单,最后把妹子送回北京。
这场“艳遇”之后很久,陆昱辰还在不停琢磨——比起心疼钱,他更想搞明白这么一件无厘头的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想明白。
就算已经见过30多个相亲对象、有过一个正式的女朋友,陆昱辰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还是带着浓郁的“屌丝气息”。男女之间的试探和暗语太过复杂,他从小被父母包得严严实实,连爱情动作片都没看过,对这些一窍不通。然而不敏感、玩儿不转,偏偏却还想参加游戏——于是他就成了偷穿爸爸的鞋去参加晚会的小男孩,留下了许多笨拙的笑话。
有一次,一个朋友介绍的姑娘主动请他看电影,电影院就在陆昱辰家门口,姑娘到的时候时间还早,陆昱辰就带人家在自家小区楼下一圈一圈地转。
“我们小区的绿化可好了,跟公园差不多。”房子一直是陆昱辰的核心骄傲。
“你都不请我上去坐坐?”姑娘嗔怪道。
陆昱辰看看表:“不了,电影不是马上开始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陆昱辰特别不明白,为什么此后姑娘的神色就变了,态度也冷了下去,“连看电影的时候,我坐在她右边,她身子都使劲往左歪,好像很讨厌我似的……”
我笑得直不起腰,勉强告诉他,在不是那么主流的正常成年人的世界里,姑娘可能是在做进一步亲密接触的暗示,然而你直接糊了人家一脸,说不定还伤了人家的心。
陆昱辰的眉骨一下子抬高了,鼻孔张大,有点不敢置信:“这是暗示?”
震惊了几秒,他又问:“那上去坐坐,电影怎么办?”
我哭笑不得:“那就不看了呗……”
“那上楼之后怎么办?”
“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一步一步就推倒呗……”
“推倒?”后知后觉造成的震惊、懊恼、好奇、羞臊泥沙俱下,陆昱辰懵了,他有千言万语想问,不知从何问起,末了,他艰难地选择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
“推倒……怎么推?直接推吗?”
陆昱辰至今还在相亲的道路上摸索着。相亲,几乎真正变成了一场宏大的社会实验,为他呈现了光怪陆离的人间。
陆昱辰终于发现,青春的荷尔蒙绕开了他,却是雕琢了别人的——而现在,他要与那些荷尔蒙雕琢过的“齿轮”寻求咬合,就要在一场场失败中去补青春期落下的功课。
但陆昱辰始终是不太担忧的——这是选择主流人生带来的安全感。这两年他的生活过得挺自足,尤其在上一轮北京房价疯涨之后——他的脸上长出了一种小神态,恰如迎春风呷小酒的得意,或如老祖宗所谓“印堂发亮”之类的,总之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最近他连说话的膨胀系数也变大了,有时我烦,他这样安慰我:“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圆满如我,也还差一个老婆。”北漂的烦恼无穷无尽,而前江西现北京人陆昱辰的老婆却早晚会有的——这一点我们都深信不疑。
为了圆满,时年30岁的陆昱辰时刻准备换上西装、擦亮鞋子,迈入红尘中待价而沽的男男女女那些微妙的试探。
(本文与陆羽合作完成,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侯思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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