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回东北拍摄《孔子春秋》,在剧组当“群头”,组织群众演员们拍戏、领盒饭、住宿等。每天必做的事就是雄赳赳气昂昂领着那帮群众演员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给各路导演和明星大腕下马威,“不要欺负我的人”。
那会紫霞眼里的我大概是一个神经病吧,因为每天除了演戏,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架和发脾气。剧组里的人都看不起群众演员和跟组演员,谁都能欺负他们。我看不惯,没少出头,也没少被当作出头鸟来打。
紫霞是别人带到剧组里来的,她也是东北人,但完全没有东北人的特质。身材姣好,长相微微有些像孙俪,只需要见一次,便会牢牢篆刻在心上。
那是一个古装戏,我穿着士兵的衣服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偶尔偷个懒偷瞄一眼下面,就能看到她站在城墙底下发呆,不爱说话,但很爱笑。
紫霞原名不叫做紫霞,因为我叫悟空,所以我在心里暗暗给她取名叫做紫霞。每每看到紫霞,我都能感知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轮廓。但我不敢表白,更不敢追求她。
我想对她好,于是给她买零食,为了不表现出来,我捎带给全剧组一起买零食。大家都知道我没有钱,不想让我买,但我还是将一大堆一大堆的零食往她们宿舍送。
为了博得她的青睐我也时常做一些蠢事,我时常想着如果剧组可以出点什么幺蛾子就好了,这样子我就能第一个跳出来保护紫霞,像至尊宝那样,成为紫霞的盖世英雄。
幺蛾子没出现,但我和紫霞一天比一天熟悉起来。东北的冬天极寒,饰演宫女们的女群演都被冻得皮开肉绽。我们七尺男儿都扛不住这种冻,经常冷得在原地直哆嗦。
一天晚上紫霞给我送暖宝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会用。紫霞好像看穿了一切,她细心地拆开包装袋,认真地围着我的脚后跟贴了一圈。暖宝宝很快发热,随着暖宝宝一起发热的,当然还有我的眼眶。
如果说之前对紫霞的喜欢是无意识但有所控制的,到后来也很快演变成不可控以及一发不可收拾。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平安夜和一个圣诞节。
那天我刚和导演吵完架,凌晨有人敲我房门,紫霞拿着一颗苹果出现在我门口,她兴冲冲的说,“如果在平安夜的零点那一刻就收到苹果的话,你一定会开心一整天的。
”她没想到的是,往后的日子里,我开心了整整十年。
我和紫霞做过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我们一起从一个剧组逃窜到了另外一个剧组,同一时间,彼此作伴,我总暗自窃喜那就像一场有预谋的私奔。我是主谋,紫霞是我的共犯。
每次想到这,即使在梦里,我也会笑出声来。
除了拍戏我还兼职当演员助理,那个演员很爱喝可乐,每天我的工作就是背一书包的可乐跟在他身后,再负责把所有的“再来一瓶”兑换回来。我始终觉得那个演员实在太小气了,那么多可乐竟一瓶也不肯分给我。日子不太顺遂,但买可乐的钱终归还是有的。谁还没点清高呢。
后来,为了报复那名演员,在一次他让我去兑奖的机会下,我携他的一背包可乐逃跑了。逃跑的时候被紫霞抓个现行。“这么多可乐你不分我一瓶”?紫霞笑我,我带着她一起开溜。第二天剧组副导演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没去片场,我牛气地说我不干了!就这样,工资也没要。我们去了另外一个剧组。
7.
村上春树有一本书叫做《挪威的森林》,我很喜欢。一打开书的扉页,上面写道:“献给许许多多的祭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生并非死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另外,他还在书里头说:
“每个人都有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和紫霞共同度过的每一天都让我感觉到时间弥足珍贵,我生怕上帝有一天会剥夺走我这一丁点靠近幸福的权利,我甚至会去求神拜佛,乞求上苍保佑紫霞能够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无论以任何一种身份。
所以,在每次与紫霞分别的时候,我会下意识觉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许哪一天,我就突然死了。每句话我都当作诀别时的临终遗言来说。久而久之,紫霞很怕我,我尝试表白,紫霞吓得躲得更远。
戏结束了,回北京后,我们几乎断了联系。
我唯一坐过的一条地铁线就是八通线。十点半的地铁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我坐在地铁上读信,那些信是我们分别后我写给紫霞的。有时候站着读,有时候坐着读,有时候倚靠着竖栏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