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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张伟:用各种办法,让别人强行记住我

南都周刊  · 公众号  · 社会  · 2016-11-28 12:30

正文


摄影_刘浚

“我特别拧,有的时候看我开心,可是心里却没有那么开心。虽然我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但它对我来说是一个活下去的纾解。”

文◈李天骄


10月23日,《天天向上》录制现场。

和17年前一样,大张伟站在台上,顶着花花绿绿的头发,一件豹纹上衣搭配黑色长裤,单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歪着头,一只脚不时跟着音乐抖动。如果不是眼角的几条皱纹出卖了岁月的痕迹,画面也可以自如地切换到他当初那个狂妄不羁的年月里。

导演在监视器后准备录制,倒数“3、2、1”,大张伟转身打了个哈欠,“开始”两字一声令下,大张伟打起精神面向观众,跟着热闹的音乐,在舞台上“砰砰”乱蹦.....

录制结束,大张伟露出疲态,“岁数大了,岁数大了。”大张伟今年33岁,他偶尔会抗拒自己“哇哇乱蹦乱跳”的风格,“累”是他频繁脱口而出的字,“跟身体有关,躁不动了。”

这种想法让他倍感恐慌。“岁数变化特别大,比如我过了35,有些事儿还没做到我爽呢。但有一天我老了,没那劲了,一想那就算了吧,我还是生个孩子让孩子那样吧,我接受不了。”

像是和时间赛跑,但凡这一刻他想到的别人还没有做,大张伟就要马上行动,“对,就是此时此刻”。

大张伟是多面的,不管哪面的他带来哪种情绪,他都能在噪杂的世界里,辟得一个安静的角落,“我有时候能想明白很多事,但我不愿意分享,这很私人的。”

“拧巴”是大张伟对自己的精准概括。

我特别拧,有的时候看我开心,可是心里却没有那么开心。 但是你说一个本身特别拧,说话又小心翼翼,活起来就特别痛苦。所以, 虽然我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但它对我来说是一个活下去的纾解。

“真的得仰仗我这嘴”,像是要突出重点,在密集的表达过后,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停顿片刻,然后露出一个很少在他脸上遇见的浅笑。

在娱乐圈沉、浮17年,抄袭、假唱、“被吸毒”,质疑声不断,但在媒体面前大张伟从不卖惨,往事被提及,他也一句话淡然处理,“事情来了,那就面对、解决、放下。”

对于大张伟,能看明白似乎又糊涂着,突然想起崔健的一句歌词,“我要别人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这就是大张伟追求的人生吧。


01


“段子手鼻祖是马三立啊,那不比我厉害多了。”深夜采访大张伟,他冒出的第一句话,惹得在场疲惫的工作人员大笑。

大张伟不认为自己是“段子手”,这只被他归结为北京人的“耍贫”,时间长了,这种贫的本性从生活慢慢演绎到台上。

侯宝林相声里有一段北京人说话方式的精彩描述,深更半夜弟弟上厕所,将临屋哥哥吵醒——

“呦呵,黑晶半夜的/这是谁出来了/一声不言语的/怪吓人的。”

“呦,是我,哥哥您还没歇着呢/我出来撒泡尿/没外人/别害怕您/歇吧您呐。”

高晓松在《晓说》中调侃北京人说话,“一定要跟着你兜圈子,能多说一个字就多说一个字,还要抖一包袱,否则话没法聊。”

但大张伟的京式絮叨中了大众的脉,金句频出。“ 我真没觉得我讲话有多招人爱听,我说的有点多,有时候就跟已婚不幸中年妇女似的,老跟人家掏心窝子说一堆。但是说的多了,偶尔会说出一些好玩的。网友就把这个扒出来,觉得有意思。

而他也充分利用了自带的综艺效果,从歌手慢慢拓宽到综艺达人,“我光唱歌,一定后边是有问题的,因为我的嗓子不是那种唱将。一定要给自己多留后路,用尽各种方法,去让别人强行记住我。”

大张伟对市场的预见性是准确的,综艺市场如今成了艺人争相抢夺的一杯羹。早年大张伟曾推掉酬劳高出数倍的商演去参加综艺节目,但就是没人找他,甚至在一年中最繁忙的商演期,他一个月只录了一期节目。

戴军知道大张伟想转型走综艺路线,便借着自己内地综艺界的人脉,带着他上节目。“戴军老师会主动去推荐,说大张伟特别棒,结果去录了人家都特别失望,觉得我特絮叨。但是戴军老师还一个劲儿地推荐我。”

即便录制完节目,也难逃被后期剪掉的宿命,时间长了,大张伟也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自嘲“综艺太监”——一出现就被剪。

大张伟的转机出现在湖南卫视的《百变大咖秀》。知乎上对这档节目最热门的评价是,“这是一档完全没有任何逼格low到爆,看完后你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看过,否则逼格全无,但是你一家老小能对着电视哈哈哈哈一个多小时的节目。”制作人洪涛对大张伟的印象是“不好好说话,吊儿郎当。”这种形象非常适合《百变大咖秀》的定位。




为此,洪涛两次向湖南台领导提议,启用风光早已不在的大张伟。而这个选择,成了《百变大咖秀》最大的惊喜,也如愿让大张伟转型成综艺咖。仅2016年上半年,他就接了19档综艺,还担任内地王牌综艺《天天向上》的常驻嘉宾。

《天天向上》执行制片人赵雅婷回忆,大张伟来《天天向上》,是仗义救场。之前敲定的嘉宾临在节目录制的前一天晚上,告知节目组来不了,导演临时联系大张伟,大张伟二话没说,把自己已谈好的一档节目推掉,并把钱退给人家,然后来长沙录制节目。

大张伟加盟《天天兄弟》后,按合约,接同时段、同类型的综艺节目受到限制,所以推掉了许多节目,甚至一档上千万酬金的节目也被他放弃。

大张伟对《天天向上》的偏爱,也再一次印证了他的眼光和长远规划。在新领域里,他又收割了新的粉丝和认可,无论在什么场合,很多人都希望他能开口多说几句,仿佛他能把一件稀松平常的故事,讲出小品剧本的起伏和幽默。

他不自称主持人,自嘲不够格,“ 我就是一串门的街坊,走到哪都唠老百姓嗑,把一个特别高端的事情说得特别low。




在《天天向上》的舞台上,大张伟不仅开拓了事业的另一番天地,也收获了汪涵、何炅等一众主持界前辈的点播和提拔。

在初期录制节目时,大张伟频频被网友指出“抢话”、“太想红”。但是这种“接话”对大张伟来说,是本性的流露, “别人扔来的话,能接就接。”但他从不上台前准备太多段子和梗,他的理论是,刻意讲出的笑话会造成气氛的尴尬。 起初大张伟坚持自己,对批评不以为然,“我觉得我即使抢别人的话,也是抢的好玩的,就你们听着不就完了嘛。”

直到有一次,汪涵在上台前委婉提醒大张伟,“以前你是嘉宾,现在你是一个帮着人家把故事讲完的人。”这让大张伟明白了症结所在,“ 你再有意思,台上的主角并不是你的时候,就显得你喧宾夺主。不能以个人爱好当群众需要。

汪涵对大张伟的评价是“嘴快、反应快,有异于常人的思维,又能照顾场上许多人的关系”。

对于前辈突如其来地关爱,大张伟心存感激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表达,“我从别人的耳朵里总听到他们夸我,因为像戴军、汪涵、何炅各位老师的一句夸,一些节目组才来找的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们,我这是演出分人钱啊还是怎么着,我也不能挨个跟人分账去。我这人有一点特别不好,好多时候我心里特别感激别人,我就不知道怎么表达。”

有人叫好,有人拍砖,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张伟在综艺领域的地位无法撼动,行内的消息是,大张伟单期节目的报酬已高达一百万。

眼前的一切,是过去几年大张伟求之不得的。但 故作轻松的另一面,是出道十七年对现实的妥协和抗争。


02


1998年花儿乐队刚出道,就成了摇滚团体中的人气王。作为"中国第一支未成年乐队",这支平均年龄只有16岁的乐队,当时被外界寄予厚望——“最有前途的摇滚乐队”、“中国新音乐势力觉醒的标志”。

1999年,花儿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幸福的旁边》好评不断,同名主打歌被认为是最整张专辑中最“成熟的一首歌”。

“我曾经感动的诗篇/在风雨中早已不见/我曾经重复的誓言/早已厌倦/现实的一切/掩饰的在意和欺骗/使得一切/雪在飞/我在梦中心碎/我已经陶醉”。

这首歌被乐评人称赞是“大张伟对生活思考的结晶”,作为主唱兼词曲创作的大张伟,稀里糊涂地成为了“第三代摇滚领军人”,那年他只有16岁,而他最大的愿望只是想成为漂亮姑娘都喜欢的小痞子。

因为“运动能力从头皮往下就得截肢”,大张伟没能如愿成为他心中时尚又“倍儿狠”的痞子,但当年流行的摇滚乐成了他吸引女孩的利器,当他在台上表演时,所有漂亮的姑娘在台下尖叫,投以“崇拜的目光,”“所有事儿都是因为性。”当年白衣飘飘的高晓松,也不过是为了弹着吉他追学妹。年少成名给他带来的最大喜悦,是开始不断收到漂亮女生送来的新年卡片,这满足了他年少时小小的虚荣心。

如果按照摇滚先锋的期待一路走下去,也许今天,大张伟会成为耳帝口中那个“中国最具有朋克精神的人。”

但大张伟坦言,“ 那种音乐不是我想要的,是付翀让我写的,我就喜欢能给人一把嘴巴的音乐 ”。起初他无法抗拒名利的诱惑,按照付翀的要求创作,写出“励志的、纯情的”音乐。

除了理念之争,经济之争也成了最危险的导火索。“他(付翀)总跟我说做音乐不能想钱的事,但为了钱,我们家有过两三次,让我觉得,卧槽,钱真他妈的得挣啊,没钱你觉得活下去都有问题。”

大张伟赚钱完全不是享受生活,小学五年级随团出国访问,拿发的钱给妈妈买个金戒指,给爸爸买个电动刮胡刀,自己却什么都没买。出道后他用唱片的钱做首付,让父母住进了楼房。

我一年玩儿命花也花不过三万,我歌迷都知道我的东西都在网上买。 ”有时家里装修,木框线他也要跑到建材市场跟人家算,“你卖这个比淘宝上多四块五,淘宝为什么是这个价,他说我这么卖不挣钱,我说那你活该啊。”

大张伟生在普通工人家庭,从小父母就要把他培养成“歌唱家”,为了给他买音乐器材,白天上班,晚上在夜市卖小吃。“就觉得我有天赋吧, 他们疯狂培养我唱歌,弄得自己特别拮据,还管别人借钱,我觉得何必呢,我又没有多厉害,培养我干嘛。但是他们就是坚持去做,因为他们就觉得培养我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大张伟曾在节目里坦言,“除了洗澡的我不演,其他我都能。”

拼命赚钱,不过是为了给父母一种安全感 , 在父亲眼中,大张伟很不让他放心,父亲每天都会上网看大张伟的信息,看到网上不好的言论,都会打电话提醒他,“你怎么又被说了,嘴又欠了,你别招人家,人家都特别厉害。”

“我爸总觉得他这个儿子早晚一天得完,说我不倒翁顶个盆,一看就不像稳当人。”



摄影_刘浚


大张伟说起话来节奏快,有时金句频出,但唯独不会用语言表达对父母的感激之情,他只能通过赚钱,让父母远离早年的拮据生活, “爸妈需要钱的时候,我眉头都不能皱一下。” 与其说他90%的安全感来自于钱,倒不如说,是来自父母的放心和衣食无忧。“让他们觉得这个儿子养起来起码不操心,让我在家里有一种顶梁柱的感觉。”

大张伟离开一手挖掘他的经纪公司,转型做起了流行音乐,他开始研究音乐榜单,“看各种网络排行榜,代表大众。看《音乐生活报》《大众歌坛》,这代表稍微专业些的媒体导向。看电视上的《音乐风云榜》什么的,那是唱片公司之间的力量竞争。我把这三类重合在一起,知道哪些能红,用排除法,最后选到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开心的歌。而且没什么人跟我争, 大部分人不愿意做快乐的东西,容易显得肤浅,我不在乎肤浅。

于是《嘻唰唰》横空出世,红遍了大江南北,他的创作越来越像定制服,准确的市场判断让他名利双收,却也饱受同行和评论者的轻视,他一直坚持,因为“这里面能听见钱声”。他似乎在躲避深刻,以轻佻的面貌示人,照单全收其他音乐人羞于出手触碰的真金白银。

直到今天,大张伟和付翀的分歧依然无法消解,“付翀总让我写得深刻,他们想把我们培养成内地的五月天,但是我真不想成为五月天。”如今,大张伟最喜欢的歌依然是《穷开心》,“我从小就在胡同大院里长大,对那些有格调的东西特别烦。”



2009年,花儿乐队解散,所有成员花瓣般纷飞。大张伟沿袭了花儿时期的闹腾,他创作的好多音乐,成了广场舞神曲。他被批音乐内容越来越水、无意义。

这种评价让大张伟很不服,“我觉得是咱们这边大众欣赏的方式不一样,我平时听慢歌心脏疼,要窒息了。但是我是听摇滚乐倍儿燥的那种,我能睡觉,听着特踏实。我平时在家也是,听歌特别躁,在家跟着蹦,特别开心。”

《蒙面歌王猜猜猜》第六期,大张伟头戴三十个塑胶手套,一改往日夸张曲风,深情演唱催泪情歌《忘不了》,虽然“小奶音儿”被那英一秒猜中,但网友直呼“要大张伟唱情歌”。



采访当天,恰好是这一期节目播出,网友呼声如此之高,大张伟也没有要转型唱情歌的意思,“第一次听都觉得新鲜,多听几次就完了。我是一童声,我唱情歌就是这小奶音儿,我唱的再感人,那情感也就顶多到高一小男生的水平,都到不了高中毕业。”

深情款款的情歌让大张伟接受不了,“尤其是谈恋爱的那种,撕心裂肺,一听哗哗掉眼泪。”在他的理解,任何事情都是1和0,要么拥有,要么没有。“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都滚蛋。”

虽然被批肤浅,但是大张伟认为这种肤浅也不是谁都能给的。“在中国顶多只有十个人在做我这个东西,而且能做好的,顶多也就两三个人,相对比较突出的也就我一人。”

说道这,大张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就我一个比较突出。既然那些深情的东西能在一万个人身上找到,但 我是这个社会唯一一个能给你肤浅东西的人,那我就应该尽心尽力的给你这种肤浅。您可以去听别人的深刻。

如今穿梭在各大综艺节目中,大张伟的音乐创作时间也不断被压缩,但他没有太大的恐慌,“音乐需要的是才华,是之前一朝一夕积累下来的。”他的自信中又带着一点谦卑,“ 别人的(才华)像湖一样多,我的都是小瓶装的 ,但是我量产,我是做批发的嘛,所以不是一个路子。”

他之前做过一个经典的比喻,“别人努力做的是满汉全席,我努力做的是汉堡。”艺术不是竞技,不是10秒和9秒的毫厘之差,人各有所长,自己开行就好,好心情是大张伟唯一不能破坏的事儿。

他不在乎音乐界对他的争议,“他们也没多厉害,也没有资格评价谁。他们一个劲儿的说我不好,我想跟他丫的叫什么劲啊。” 但是长时间的不认可会让他倍感孤独。“其实每个人都希望被人认可,只不过很多时候,我希望被人认可的那个点,始终不被人认可。然后我就逆反心里了,你丫爱认可不认可,既然不认可,我丫让你们所有人都恨我。但是我胆子又小,真到裉节(关键点)上,想攻击某些人的时候,一想就算了,但是那股劲还在。”

有人看到大张伟如今的“疯疯癫癫”,不禁为他惋惜,“全国六大智慧少年”的风光早已不在,但大张伟却坚定地认为,“自己走得每一步都是对的,我对我自个从来不惋惜。”

今年,《盖世英雄》给了大张伟一个总冠军,这是他出道17年,唯一被承认的一一次,“我自个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03


1983年8月31日,北京南城崇外大街131号的大杂院里,大张伟伴着哭声呱呱坠地。这间只有9.8平方米的家,一直陪伴大张伟成长。

大张伟是北京地道的南城人,相声里,好勇斗狠、痞气匪气北京穷二爷气,都是南城人的替换词,天桥八大怪,都是从南城这块市井之地滋生出来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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