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当选之后，先在推特里用语言威胁了美国的企业，使这些企业纷纷投降。接着他在与中国的贸易战争中，任命了两个绝对鹰派的主要谈判代表。
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在 1985 年里根时代逼迫日本签署《广场协议》，又在 1987 年的时候逼迫台币大幅升值；彼得·纳瓦罗（Peter Navarro）是哈佛训练出来的经济学博士，又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任教，但是他的许多观点都非常荒唐。
上周五，美国股市差点就破了两万点，很多人觉得这是市场过度乐观，因为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好。接下来，我们准备和汤明哲先生讨论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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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茜：许多特朗普的支持者认为，他会成为下一个里根，我想请汤副校长为我们解释一下，跟里根时代相比，特朗普所发动的这场贸易战争有什么意义？
◆ 汤明哲：里根时代，我正好在美国，那时美国规定每年只能进口 160 万辆日本小汽车，这样一来，日本的汽车品牌就只能把工厂搬到美国。
▲ 在美国的限制之下
日本汽车品牌只能直接把工厂搬到美国
后来日本政府全力发展半导体芯片，打败了美国英特尔，美国又对日本的半导体芯片设限。但是因为芯片不像汽车一样需要经过港口进口，用一个手提箱就能运送很多，所以这一设限并没有什么用。
最后美国逼着日元升值，短短 10 年间，美元对日币汇率就从 220 升到 80，日本人毫无还价之力，日本经济几乎停滞了 20 年。
大家还忘了里根走的时候留下的 200 亿美金国债，都是因为他用财政政策重新建设国防。当时苏联的 GNP（国民生产总值）是美国的 1/3，美国与苏联进行军事竞争时，每当美国花 10% 在国防上，苏联就要付出 30%。他们把日本搞垮了，又顺便拖垮了苏联经济，1990 年，美国变成了世界独霸。
▲ 《广场协议》几乎让日本的经济崩溃
◇ 文茜：军事上第二大国被打败了，经济第二大国也被打败了。
◆ 汤明哲：特朗普已经考虑好了，要让历史重演，不过这一次的对象是中国。
但是现在跟过去也很不一样——世界各国的互补性已经越来越高了。中国有 13 亿人口要吃东西，美国的玉米、大豆要出口到中国，半导体芯片也要出口到中国。
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的院长彼得·亨利（Peter Henry）说：全世界各国的经济成长率是正相关的，当中国经济好的时候，美国经济也好，美国经济好的时候，中国经济也好。相反，特朗普的想法是，你多我就少，你少我就多。
特朗普要跟中国打贸易大战，不只是经济的因素，还有政治因素——他可能想跟中国争取太平洋的领导权。
▲ 彼得·亨利对贸易的看法与特朗普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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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茜：不管他的目的是经济还是政治，我觉得特朗普就是好莱坞影片里没有水准的美国人缩影。
他们敢赌贸易战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美国的经济不靠出口，以前美国的出口占全国 GDP 的 4%，现在只有 3%，关起门来就可以自给自足。而其他所有的国家，包括中国、德国，更别提日本，都不能只靠出口，而且他们主要的出口地点就是美国跟欧洲。
你能不能多做一些解释来阐述，为什么彼得·亨利院长跟特朗普的观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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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明哲：从特朗普的观点而言，他和中国是「零和游戏」（zero-sum game，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指博弈中，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不存在合作的可能），你抢了我的制造工作，又把比较便宜的货物卖到美国来，害得我这边没有工作。
▲ 总统选举时，特朗普让他的支持者们深信不疑
是中国人抢走了美国的制造业工作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中国的劳工拿到美国所付的工资以后，可以回过头来买美国的 iPhone。这就是「比较利益」理论，各国有各国擅长的地方，如果自由贸易能让每个国家都善用它最好的资源，对大家都是有利的。
◇ 文茜：那些反对把工作迁到墨西哥和中国去的人，就是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不过特朗普虽然任命了一个叫「疯狗」的国防部部长，他本人却不是疯狗，而是一个狡猾的商人。
不久之前，他还说阿里巴巴卖的都是假货，却在美国时间 1 月 9 日的晚上接见了马云，说马云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企业家，商人就是这样。
▲ 特朗普与马云显然相谈甚欢
◇ 文茜：有的人认为，如果再这样下去，就成了「巫毒经济学」。「巫毒经济学」是老布什和里根同台竞选时，对里根「富人与企业减税」的评价，后来这也有所证实——里根看起来在很短的时间中使经济增长来 6.8%，却留下来庞大的债务以及非常严重的预算赤字。
有人说当美国和中国都在正成长时，美国打中国，结果不是经济二次衰退，也会吹逆风，你怎么看？
◆ 汤明哲：我觉得在美国经济上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如果用博弈论解释特朗普行为，那就是「非理性行为的理性」（rationality of irrationality）。他像一条疯狗，自有他的道理——因为疯狗是不可预测的，以前中国敢于打寒战，也是因为跟其他国家之间没有贸易关系，所以过去的美国总统才一直想让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 里根经济为美国留下了大量的预算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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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茜：很多民主党的人警告特朗普，不可以再用推特治国，但是他还是坚持用推特。我从政过，知道政治人物在想什么，我猜想他用推特是因为可以不认帐。
因为在椭圆办公室（美国总统权力的象征，在白宫西翼）里的电视讲话和白宫发言人的发言，都是不能收回的。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用推特来威胁人，他最近威胁了福特和日本丰田等汽车品牌，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它们要去墨西哥设厂，就不允许再回美国卖车。福特没几个小时就立刻投降了，丰田先发表声明，表示不受影响，结果没到两天以后也投降了。
▲ 目前为止，它成功地用推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 文茜：汽车联合工会在 1 月 10 日发表了一则声明，他们认为一个总统用这种方式来要挟个别企业是很不恰当的。美国「债券天王」格罗斯说，过去只有墨索里尼（法西斯主义的创始人，独裁者，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元凶之一）做过相同的这种事情。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 汤明哲：特朗普是商人，不像那些在政府机关做过事的人，懂得一码归一码。他认为福特从国防部拿了这么多合约，又要去墨西哥设厂，他就是不同意，看你怎么办？不过我觉得他应该对所有企业一视同仁，而不是针对一家公司或者一个行业，这其实违反了一些行政的基本施政理念。
◇ 文茜：因为他认为只有傻瓜才会遵守法律跟规则。
▲ 特朗普的思维方式与作风都有别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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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明哲：他现在的内阁都是一些 CEO，这些人的执行力很强，无论特朗普下令做什么事情，他们都会想办法完成。
◇ 文茜：我很好奇一件事，像埃克森美孚公司，几乎是除了沙特阿拉伯的沙特阿美石油公司之外最大的石油公司，这家公司的 CEO 为什么会去做特朗普的国务卿？
◆ 汤明哲：因为整个石油产业都是地缘政治下面的产物，而且像埃克森美孚 CEO 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这批人，都是婴儿潮以后出生的，他们的基本理念就是要勤奋工作。他们相信市场经济，认为人要靠竞争才能活下来，不应该不做事就白领钱。因此他们讨厌共产主义，也讨厌奥巴马医改，想照他们的理想去管理这个世界。
◇ 文茜：老布什做梦都没想到，他在初选的时候骂里根，里根还会挑他做副总统。所以特朗普上任以后的经济政策到底是什么？他又会对中国如何？大家也都很好奇。
最近他任命了 3 个高盛的高管，又任命了「破产大王」为商务部长，有钱人们都很开心：那些穷光蛋投票选出了我们这些有钱人的总统。
▲ 过去可能难以想象，美国的国务卿会是一个集团的 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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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茜：有人觉得 2017 年整个道琼指数（平均股价指数）各方面顶多就涨 5%，但是这些人的话还没讲完，就涨了近 5%。这样看来，市场对特朗普的乐观程度跟经济学家的评估似乎有很大的落差，你的看法是什么？
◆ 汤明哲：每个美国总统第一年上任的时候，有 93% 的比例，股票都是下跌的。总统也不希望第一年经济这么好，因为美国总统是 4 年一任，这样后面几年就很难办了。
不过特朗普是没有办法左右美国美联储（美国联邦储备系统，负责履行美国中央银行的指责）的，因为美联储基本上独立于总统职权之外。美国的就业情况看起来很好，通膨蠢蠢欲动，大家预测今年美联储可能会升息三到四次，短期会对股票市场产生显而易见的影响。
▲ 美联储基本上独立于总统存在
而所有基础建设计划，因为要先过国会这一关，两三年以后才能慢慢实现。未来获利最大的产业，能源就是其中之一。但是能源这个产业的管制太多，包括各地对能源的加税、渠道运输等各个方面。金融业也被管得一塌糊涂。
前两天我看到彭博社发了一张图道：每个共和党总统一上台就会减少管制的项目，而民主党总统上任就会增加管制的项目。所以特朗普至少要花 4 年的工夫，才能慢慢把这些管制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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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茜大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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