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代的幸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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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中国历史上最牛的爹，
梁启超肯定能排进前三。
梁门一族，九个都是人中龙凤，
其中还有三个院士。
梁启超
他们能有如此成就，
自然是离不开家风家学，
离不开梁启超教子有方。
但更加离不开的，
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女人。
梁启超的子女们
她是梁启超妻子的陪嫁丫鬟，
却为梁启超生下六个子女。
她非妻非妾，
一生没有正式的名分，
但终其一生，她都在为，
梁门一族倾献自己能做的一切。
她就是王桂荃。
王桂荃于饮冰室前留影
王桂荃本名王来喜，
1886年生于四川广元，
出生不久娘亲就去世，
4岁那年父亲猝死后，
一直遭受继母的虐待。
等到家里入不敷出，
继母又卖了她换钱。
从4岁到10岁间，
王来喜被转卖4次。
最后这一次，
她被卖到了李家。
李端棻
李家小姐李蕙仙，
是维新派大臣李端棻的堂妹，
自幼饱读诗书，有才女美誉，
觉得王来喜说话做事得体，
23岁嫁给比自己小4岁的梁启超时，
便带她做了陪嫁丫鬟。
李蕙仙与子女合照
那时候，王桂荃十来岁，
出落得亭亭玉立，
做起事来麻利勤快，
深受李蕙仙和梁启超的喜爱。
但梁启超觉得她名字太俗气，
便给她改名王桂荃。
至于她到底是如何成为，
梁启超的“第二夫人”。
这里面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与梁启超渐生情愫，
李蕙仙便做了顺水推舟的事，
也有人说，李蕙仙和梁启超虽然美满，
但直到婚后第6年才生下儿子，
为了后继有人，
她才让王桂荃和丈夫圆了房。
梁思成
那时，梁启超是维新领袖，
又和谭嗣同倡导“一夫一妻”制，
与王桂荃的结合，
自然是违背了自己的志愿。
虽然他对自己的子女说：
“王桂荃是梁家极为重要的人。”
但于公开场合，他避讳不谈，
也没有给王桂荃任何名分，
王桂荃抱着被梁思礼逗哭的外孙女吴荔明
梁家上下，对王桂荃都很敬重，
孩子们将李蕙仙称作“妈”，
将王桂荃则称作“娘”。
而梁启超在给孩子写信时，
一直将她称作“王姑娘”。
对于这样的命运安排，
王桂荃选择了欣然接受。
老年王桂荃
虽然出身寒微，没读过书，
但王桂荃聪明、能干、识大体，
学起东西来也快，
到了梁家后，便跟梁启超学认字，
后来又学会记账、写信。
李蕙仙对她也充满信任，
梁家的大小杂事，都由她来管。
梁启超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
加上梁启超的身份，
王桂荃便落得了这样“尴尬”。
她不是妻子，也不是小妾，
但是梁启超最信任的人。
梁启超忙于维新事物，周旋政界，
她就帮李蕙仙料理家务。
梁启超若是外出，她又贴身照顾。
王桂荃与梁思礼、梁思宁
或许那个时候，
她对人生的渴求本来就不多吧。
能有一个男人照顾，
能在家中有些地位，
一天一天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便也不会有别的奢望。
梁思成与林微因
正因为有王桂荃在，
梁启超才能放心施展拳脚，
专注于政治事业，
在中国历史上激起风云。
王桂荃虽然不懂得国家大事，
但对于家里的一切，
处理得滴水不漏。
梁启超一生著述颇丰，却没为王桂荃留下只言片语
现如今的我们，
恐怕已经很难揣测，
那时王桂荃的心境。
亲生骨肉不叫她“妈妈”，
献身于人却没有名分，
不知道这其中是悲是喜？
但无论梁启超遭受何种厄运，
她都一直坚定地陪伴在身边。
1898年，梁启超遭遇政治危机，
朝廷悬赏他的项上人头。
王桂荃跟随一家人逃亡日本，
大小家务，对外联络，
都要靠她操办。
梁启超在东京大同书院合影
梁启超流亡海外数年，
卖文为生，生活清贫，
李蕙仙又体弱多病，
她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负担着一大家人的饮食起居，
慈母般照顾着孩子们，
家庭的安定与和睦，全都靠她维系。
梁启超给袁世凯的信
后来梁启超反对袁世凯称帝，
遭到袁的忌恨，
被迫从天津逃至上海，
住处周围有众多特务，
随时都有被缉捕暗杀的危险，
王桂荃依然陪伴着梁启超，
主持家务和对外联络。
袁世凯称帝
第二年，梁启超潜入香港，
王桂荃已经回天津，
他又多次给梁思顺写信，
要求“当即遣王姨来港”，
并且说，“非王姨司我饮食不可”。
可见梁启超对她充满依赖。
梁启超手迹
而在孩子们的记忆中，
她始终是个充满慈爱的人。
李蕙仙性情急躁，
教育孩子很严厉。
梁思成贪玩，成绩考差了，
李蕙仙就用硬邦邦的鸡毛掸子，
抽打他的手掌心。
站在一旁的王桂荃看得直哆嗦，
赶紧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
转过身去，又告诉思成：
“你妈妈打你是希望你有出息，
不好好读书，将来怎么报效国家？”
梁思成后来成为一代建筑大师，中央研究院院士
1924年，李蕙仙因乳腺癌去世，
梁启超悲痛欲绝，
多亏王桂荃悉心照顾，
才让梁启超挣脱了丧妻之痛。
之后5年时间，
王桂荃成了梁家的主心骨，
不过她依然只是“王姑娘”。
5年后，梁启超不幸离世。
去世前，他将孩子托付给王桂荃，
王桂荃泪流满面地说：
“先生放心，孩子们就交给我了！”
这一句承诺，却换来半生凄苦。
为了能维持全家的生活，
1930年，王桂荃将旧楼卖出，
抗战后，经济更加困难，
王桂荃又将新楼出租，
仅留一间书房保存梁启超的书籍，
自己却住进一座小楼里。
梁启超故居
动荡的年代，
她以一个女人柔弱的肩膀，
艰难挑起了照顾全家的重任。
勤俭持家、吃苦耐劳，
一手将9个孩子拉扯长大。
再苦再难，她都要让孩子读书。
梁启超虽然名气很大，
留下的财产并不多。
1941年，梁思礼高中毕业，
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嘉尔顿学院，
申请到全额奖学金。
学费、食宿费学校都解决了，
但要自己负担路费和生活费。
王桂荃变卖家产、四处借贷，
这才凑足了400美元送他出国。
梁思礼，火箭控制专家，中科院院士
梁思达去了云南，
梁思宁参加了新四军。
同年，她把梁思礼、梁思懿，
送上了去美国的船。
梁思永，考古学专家，中央研究院院士
儿女们一个个长大了，
都变成了有出息的人。
而在历经艰苦的岁月后，
又只留下王桂荃凄清的身影，
一个人在昏沉的老楼里度日。
而这一过，就是整整8年！
拉扯9个孩子的王桂荃，8年间孤苦一人，与猫为伴
梁思成、梁思永、梁思礼，
三人后来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 长女梁思顺，诗词研究专家；
· 三子梁思忠，毕业于西点军校，参加淞沪会战；
· 次女梁思庄，图书馆学专家；
· 四子梁思达，经济学家；
· 三女梁思懿，社会活动家；
· 四女梁思宁，投身新四军。
梁门九子，后来各有所成，
王桂荃也颇感欣慰。
对于她这样的女人而言，
似乎能把9个孩子培养成才，
就已经是一生的圆满。
当年，梁思成学建筑，
梁思永学考古，梁思忠学军事。
她曾风趣又得意地对别人说:
“我这几个儿子真有趣，
思成盖房子，思忠炸房子，
房子垮了埋在地里，
思永又去挖房子。”
王桂荃与小孙女
而孩子们各自离开，
又有谁知道她8年的孤独？
在梁家的小楼里，
整天打扫落叶，看着昏沉的日头，
她苍苍老去，却享受不到天伦之乐。
1949年，孩子们回来时，
她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解放后，梁思礼回到了母亲身边
1950年，王桂荃卖掉天津的房子，
在北京买下一座小四合院，
和梁思礼一起生活，
孩子们也常来聚会。
王桂荃仍然朴素无华，
每天早起，打扫院子，清理房间。
她自己吃穿都很节省，
但对儿孙们和亲友却很大方。
那是王桂荃生命中，
最幸福最美满的一段日子。
没有王桂荃，哪来的梁门九子？
然而，非常可笑的是，
一生未曾获得正式名分，
在建国后一次运动中，
已身患肠癌的王桂荃，
却被扣上“保皇派的老婆”这顶帽子！
当时梁家后代皆处于凶险环境，
自身难保，无法替母亲出头。
86岁的老人，身患肠癌，
却在寒风中清扫大街，
心灵与肉体，备受摧残…
王桂荃满含屈辱离开人世时，
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
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最后连骨灰都不知在哪儿…
梁启超与李蕙仙合葬墓
直到风浪平息后，
梁启超墓地建成，
梁家后代欲为王桂荃，
在墓地内种一棵“母亲树”。
但梁启超墓地是“国家文物保护对象”，
就这么一个小小心愿，
都是冲破千难万阻，历经八月，
最后靠写信给中央统战部部长，
才圆满达成…
后代筹备种“母亲树”
为“母亲树”之碑揭幕
竖碑致辞
王桂荃一生高尚，
善良、聪慧、体恤他人，
在艰难的岁月里，
为抚育子女付出全部心血。
后人们希望用这棵树缅怀音容，
在枝繁叶茂中，令万世铭记。
后代于“母亲树”前的合影
出身寒微，一生没有任何名分，
却为梁启超生育六个儿女，
含辛茹苦将女子养大，
为梁门一族，呕心沥血。
如果换作今天来看，
这是一桩悲剧，也是一桩喜剧。
但在那个封建的年代，
王桂荃的观念，
是被各种东西束缚住的。
“母亲树”
她欣然接受这样的命运，
或许是出于对梁的景仰，
或许出于对梁家的报恩，
这里面的是非曲直，
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尽的。
但谁也不能否认，
作为一名女性，她的善良、伟大，
值得后世铭记。
对于真正高尚的灵魂而言，
拥有怎样的身份还在其次，
重要的是在困厄之中，
她散发出了何等耀眼的，
人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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