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退役政策下来了。
明明是个半小时的短会,很多人可能为了一睹这政策的庐山真面目,等了大半年。
主任在台上郑重宣讲政策。不知道是会议室的环境,还是听者的心境使然,总觉得他的眼神里透着光。这束光伴着平缓的语调,就像是荒野迷雾里的一盏探照灯,帮着台下的每一名干部,照亮自己,照清可能的前途和远方。
“正确面对进退走留”这是文件要求的,也是每名干部书面保证的。可是,我的朋友圈里为什么每个人讨论最多的是“怎么走”、“怎么退”,大家似乎对“进”和“留”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担当”和“觉悟”。
线上,几位干技术的老兄在探讨着是该马上转业,还是熬到退休。几个搞行政的老哥在琢磨怎么咬咬牙,干满18年自主。几名曾经共事的兄弟在争论是改成文员后的待遇和管理措施。也有几个所谓的“高学历人才”,在盘算着怎么才能退役,哪怕通过复员……
线下,身边的同事更是用行动在做着选择。能明显感觉到,几位“熬”到了年限的“老”同志,不自觉地留露出满面春光。他们尝试去戒常年不离手的烟,开始勤于体能训练。有的一天三次地去卫生队量血压,更加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有的不再打扑克、追网剧,开始听“司法”考试课程。他们似乎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活进每天所憧憬的生活,就像当年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即将奔赴看得见的远方的那群少年。
年轻干部,更像是高一的孩子,既觉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羡慕地看着“学长”们的潇洒和释然。他们有“将军梦”,也会盘算着“副连”要干满几年才能走,以及初级职称的最高服役年限。
他们情愿或者不情愿地承担起更多“老同志”的琐碎工作,他们也想去看看远方,但是挡在眼前的却是“老同志”毅然决然要走的背影。“走”或“留”,或许自踏入营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萦绕他们心头的分量相同的两个选项,直到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甚或没的选择。
大真决定要走,确切地说,半年前他就已经决定要走。他把申请早早地写好,改了几稿,唯独空着日期。政策宣读完,他第一时间写上日期,摁了手印,交到干部办。
王干事对大真说,你这个基本走不了,属于严控范围啊。大真说,我知道,我个人能做的就是表个态。王干事说,你这写的太尖锐了,要不你改改吧,只讲讲家庭困难?大真说,就这样吧,一个字都不改了。
基层的干部们聚到一起私下交谈,聊得最多的往往是为什么要走。大家都对部队的现状,个人的实现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看法。可落实到纸面上,需要向组织“讲真话”时,全都不再“幼稚”,变得“稳重”起来。在组织面前,没有集体的不是,全是个人的“不适”。
平时里,他们会和地方同学比较,比较财富的积累,成长的快慢,家庭的建设,子女的关照。他们当然知道部队工作的性质和地方无法比较,小孩才讲比较,大人只讲利弊。部队工作有大义、有大利。可聚焦到具体的每个人、每个家里,真的免不了小情、小利。他们会不自觉地去比较。
平日里,他们会聊责任。“保家卫国”这样的责任分担到每名官兵那里,不但变得具体,甚至有可能扭曲。“担责任”不再是一种器重和担当,反而有了另一个别称,叫做“扛雷”。当管理者的个人的进步与评价,很大程度上寄托于每一个所属人员的主观能动性时,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么的焦虑。
就算是给他100只眼睛,他又怎能看管住100个人的安全。多级连带责任,多层全面覆盖,抓建设或许很带劲。但只是用来抓安全、打板子,难免挫了建设工作的积极性。毕竟少做事,少担责,对自身反而是安全的。
“希望”不只是提高了待遇,涨了工资,改善了衣食住行等生活条件。
对于一些“有所期待”的人而言,“希望”可能更多是,通过一个阶段的辛劳,达到了个人或集体目标后,所带来的成就感和充实感;
“希望”可以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后,赢得的鼓励和尊重;
“希望”可以是一些挑战,但不应该是长期的千篇一律的枯燥。每一个许三多都希望坚持到成为老A的那一天。可是只有能看到“希望”,才能谈得上坚持。
如果有这样的改变,大家或许能有更多的不舍
都说“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每个从军的人都会畅想脱下军装后的生活,很多的人,已经把“脱下军装”作为了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