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读诗】长与东风约今日—苏轼的正月二十 | 青禾旅读

2017年开始

每天挑选一首

和当天日期、时令相关的古诗，

在一样的天气和节令里

和古人一起读诗

希望诗意的感动

浸润我们

平凡的生活

长与东风约今日

——苏轼的正月二十

文/ 廉萍

（特约作者廉萍，家有佳公子，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博士，就职于人民文学出版社，喜欢她的文字，轻揭诗文背后的故事和故情。希望我们的孩子，有一天也会得品到文字里的况味，听得徽外三两弦。）

今天是正月二十。

北宋元丰六年，也就是公元1083年的正月二十日，苏轼出门踏青，写了这样几句诗：

乱山环合水侵门，身在淮南尽处村。

五亩渐成终老计，九重新扫旧巢痕。

岂惟见惯沙鸥熟，已觉来多钓石温。

长与东风约今日，暗香先返玉梅魂。

有人说这诗“温雅”，是。鸟是熟悉的鸟，石头也是熟悉的石头。这已经是来黄州的第四个年头了。当年的惊魂早已安定，碎裂过的肝胆，也都一一暗中痊愈。春天的温暖，自然是容易感受到的。

古人诗大多无题，或者草草标上。为什么这首一定要写明正月二十？为什么一定今天？那是因为，他曾和东风，有过一个长长的约定。不仅日子，连诗韵也是旧年的。

去年（元丰五年）的这一天，他曾写过《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其中有两句：“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

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看题目就知道，前年（元丰四年）还应该有韵脚相同的另一首。那一首题为《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最后两句是：“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

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
稍闻决决流冰谷，尽放青青没烧痕。
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
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

可见前年今日，他想起来的，依然是“去年今日”。前年的去年（元丰三年），今日，他还在来黄州的路上。上一年（元丰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被赦出狱，刻不容缓，大年初一就上路，被驱往贬所。整个正月，都在冰雪途中。二月一日才走到黄州。

他后来回忆初到黄州的日子：“时家在南都，独与儿子迈来，郡中无一人相识者。时时策杖至江上，望云涛渺然。”独望江天，他会想些什么呢？会想到跋涉途中偶然遇到的那一株梅花吗？那一日，也是正月二十。踉跄艰难之际，忽然看见，雨雪草棘之间，一株梅花鲜明开放。诗人心有所动，为它写了两首诗。

再往前，还有吗？

有的。

熙宁八年（1075年）的正月二十日，当时苏轼外放密州，如今的山东诸城。那一天，他做了一个梦，醒来写了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当时已经“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如今屈指算来，差不多又是一个十年。

二十年。“长与东风约今日”，有谁知今日，那暗香先返的，是梦魂，是梅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