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恺：浅说五行的本意和起源

五行和阴阳是对中国影响至深的文化，即使是在西式教育盛行，国学乏人问津的今天，提起五行和阴阳来，我们身边大多数的人也都耳熟能详，甚至津津乐道。由此可见文化对人深入骨髓的烙印。今人如此，古人更甚，例如我们电影里看到秦始皇上朝时总是一片乌压压的，这不是导演在黑始皇帝，而是与秦为水德相关（周为火德，水克火），与之匹配的秦法典还规定：

1、甲子历的十月（地支为亥，属水）为秦朝正月

2、衣服，旌，节，旗 尚黑（黑色属水）

3、数以六为记（根据河图，数字6属水）

4、符，发冠六寸

5、舆，六尺

6、步，六尺

7、乘，六马

8、音，上火吕（与水五行对应的音律）

有史学家甚至如此定论，“五四之前的中国固有文化是以阴阳五行作为骨架的。”上至王朝正朔，下至平民百姓（比如日常生活中起名，问医，动土，婚配，择吉等行为）都对阴阳五行之说达到了近乎依赖的地步。那么五行之说的历史到底有多长呢？

五行之说最早可早于夏商。对五行概念明确的描述见于《尚书.洪范》——周武王在灭商后向纣王的叔父箕子（一说箕子朝鲜的祖先）询问殷商灭亡的原因，箕子不说话，因为他不愿意讲自己故国的坏话。武王也发觉自己问的不地道，就改向他询问怎样顺应天命来治理国家。箕子于是将夏禹传下的《洪范九畴》陈述给武王听。

洪范九畴据传是老天欣赏大禹治水的方法合乎天道，赏赐给大禹的九条“治国大法”，这九条中第一是五行，第二是慎重做好五件事，第三是努力办好八种政务，第四是合用五种记时方法，第五是建立最高法则，第六是用三种德行治理臣民，第七是明智地用卜筮来排除疑惑，第八是细致研究各种征兆，第九是用五福劝勉民众，用六极惩戒罪恶。此处若只说五行居首，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把九条大法不嫌啰嗦地都陈列出来对比，我们就不免要产生一个疑问，五行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可以凌驾于治国诸法之上，位列第一“大法”。

箕子是个君子，是个好老师，并没有因为武王灭了自己的国就藏一手，所以他进而详细为武王解释了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向地下渗透），火曰炎上（炎热升腾）、木曰曲直（可曲可直，努力生长），金曰从革（坚硬可改变物体形状），土曰稼穑(可种植生长万物)。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这段话说明：

1、明确的五行观念早在大禹时代就有了。

2、这时候的五行观念已明确是某类项而并非特指某物（金木水火土仅为其形象代号）。

3、尽管有了箕子的进一步阐释，我们依然无法解释“五行大法”何德何能得居九法之首？

4、而且新的问题又产生了，从五行的五种类项被冠以“金木水土火”这五种具体物象的命名方法来看，此时的五行很可能已经具备了相生相克的哲学思辨理念，但为何箕子在传授“大法”时并不强调生克之理，反而强调了它的味觉延伸呢？这是舍本逐末还是对武王藏了一手？好，就让我们带着这些疑问继续前行。

提起中国的“五行”学说，很多人都会和古希腊的“四元素”说（土水气火）相提并论。但其实两者之差异真的可以用判若云泥一词来形容。

其一、描述世界的态度不一样：

四元素说最早源自古希腊民间原始崇拜，然后由众多希腊哲学家兼科学家逐渐完善，提出了一个“科学”的假设（我们知道西方科学一向倡导我大胆地假设，你小心地求证）假设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土水气火四种基本元素构成——是一种先天创造论；而五行说是在对周边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进行归纳。所谓“上穷天纪，下极地理，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后产生的后天认知论。一个是“我猜你就是由四种元素构成的。”一个是“我经过研究后把你按照以下五种类项归类”。我们在训斥傲慢的人时经常说:注意你的语气！因为说话方式代表了态度。态度错了，后面就都错了。

其二、指示范围上的差别：

四元素说仅仅指示土水气火这四种基本元素，而五行说则泛指类项、气场。所谓“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切割改变物形），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播种生长）”即符合对应特征、气场的事物均可归为其类。不仅是物体材质，包括味道，方位，季节，颜色，数字，音律，时间等均可归类五行。

比如：冬天气温冷如水，故以水配之；夏天气温热如火，故以火配之；春天草木欣然，故以木配之；秋天草木金黄，结实如金，故以金配之；东方润泽，以木配，西方肃杀，以金配，南方炎热，以火配，北方凝冷，以水配；至于为什么要用金木水火土来物化五行概念，不好意思，大道至简，对复杂的类项给予一个最通俗常见的物名是中国老祖宗的习惯，比如八卦中的乾坤，其实就是天地的代称，但放在八卦中却同时包含了夫妻，男女、阴阳等多种同类项含义。这在中国文化中是屡见不鲜的。所以死扣着金生水讨论是冷凝水，金属溶液还是金沙江的人可以停一停了，因为就跟老婆饼一样，那真的只是个代号。

其三、所包含的哲学思辨：

五行学说中相生，相克，相乘（生过则害，比如水生木，但水多则木漂），相侮（力弱则被反克，比如金克木，但木多则金折）等哲学思辨反映了国人从古至今多元化、平衡制约的世界观与哲学观。对于五行的哲学思辨，我们可以主要理解为：

1、任何一个事物、物质（我），都有给予其能量的（生我），耗泻其能量的（我生），克制其能量的（克我），和被其管理克制的（我克）四种存在。加“我”正好符合五数，围绕“我”形成一个立体十字关系。

2、以上五种存在完全有可能在其他十字关系中转化成任何角色，比如换一个关系链，从被克者转化为克出者。

3、世界是由多种十字关系立体相交，互相嵌套所构成的，从而达成一个多元制衡状态。

由上述三本意，还可延伸出第四条——

4、相生相克并非厚此薄彼，而是一种正态、动态的平衡，相乘相侮则用来描述平衡被破坏的非正常状态。

而为了能用最简单的图示表现出上述复杂的关系（大道至简是古人的习惯）古人把“生克”，“角色互换”，“循环制衡”三种哲学内涵抽象在了同一个平面图内，并且使用人们熟悉的金木水火土五材来附和强调以上三重关系。于是我们常见的五行生克图也就产生了。理解了五行生克都是围绕着“我”的位置为出发点的，我们在很多场合下就不会读死书，认死理，必须要求“克我”生出个“生我”来。

平面五行生克图

回过头来再说“四元素说”……恩，它也很伟大，原始四元素崇拜诞生出了希尔芙、温妮娣等四大女性元素精灵和魔法体系，至今仍被广泛应用于各种游戏，科幻电影和起点小说。

其四、延伸和辐射：

由于希腊文明在欧洲一直闪耀着主角光环，四元素说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说统治了西方科学的发展。但随着人类对世界认知的深入，尤其是化学学科的发展，四元素说很快就被西方科学自我否定了。仅在古代宗教研究和星象占卜中留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