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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亿!92岁绝笔巨制「黄山汤口」震撼成交,黄宾虹价值从此不再被低估!

ART一点  · 公众号  · 艺术  · 2017-06-19 21:46

正文


 黄宾虹 黄山汤口 



黄宾虹九十二岁绝笔巨幅《黄山汤口》,今年春拍最受关注的拍品之一。


在刚刚结束的中国嘉德拍卖“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中,以7200万元起拍,最终以3亿元落槌,加15%佣金,成交价为3.45亿元。


如此,黄宾虹不仅成为中国近现代书画领域继张大千、齐白石、傅抱石 、李可染、潘天寿、徐悲鸿、黄胄等之后,又一位单件作品价格突破亿元的画家,长期被探讨的黄宾虹“价值被低估”,也从此不再是一个话题。


此前,我们一起读过这张画背后的故事,当年的旧藏者陈叔通和当年黄家特供的茶叶蛋。以如今的价格,能换多少个茶叶蛋?我们本来想取这个标题,但是大家后来在群里说:茶叶蛋……还是不要了吧,毕竟……这是在3亿面前……


此前嘉德订制了《黄山汤口限量版iPHONE手机壳,截止6月23日0点,评论区获得点赞最多的五条,我们将联合嘉德,特别送出。



黄宾虹家的「特供」:

太太煮的茶叶蛋和九十二岁绝笔巨制「黄山汤口」




黄 宾 虹


几年前,在浙江省博物馆查黄宾虹的原始档案,发现一份钢笔手稿,来自黄宾虹太太宋若婴。

 

那是1962年1月22日,黄宾虹去世七年之后。


她事无巨细地记述了他们的寻常日子,上海、北京、杭州、峨眉、黄山、读书、画画、收藏、饮食、起居、用度、交游……甚至,具体到“老先生一天的生活是怎样过的”。

 

令人印象最深的,是文末的一颗“茶叶蛋”

 


黄宾虹生性节俭,平时爱喝两口自家酿的酒,但每餐吃菜仅两只,过节才允许太太准备丰富的菜。1952年二月,杭州栖霞岭家中来了两位贵客,他招待客人的是什么?

 

居然就是茶叶蛋。


这倒并非出于节俭,对黄家而言,这是贵客才有的待遇。黄太太说:“我们以茶叶蛋招待客人”,因为,“按安徽人的风俗,以茶叶蛋待客是很要好的意思。

 

当年在黄宾虹家里,有几个人能吃到茶叶蛋?

 

回到黄太太的回忆,这一天来到家里的,是两个人:陈叔通和邵力子

 

她说:“他与陈叔通先生交往甚密”。“陈先生要他画一个卷子,他早已画成,就待题款。在题款时,陈先生要他称呼老弟,他执意不肯,两位老先生谦让了好些时间。”


在黄宾虹生命中,陈叔通是一位实实在在的“贵人”,令他一生充满感激。黄宾虹晚年每年都为他画不少好画,有通信为证。最近,我们又去查了浙博的档案,找到几封陈叔通写给黄宾虹的亲笔信,意外发现他不仅自己向黄宾虹求画,也代他人求——比如,为章伯钧


陈叔通来函 浙江省博物馆藏

 

依据这封信推断,2014年,在中国嘉德以6267.6万元成交、至今仍然保持着黄宾虹拍卖纪录的巨幅《南高峰小景》,极有可能就是陈叔通为章伯钧所求。

 

陈叔通收藏了黄宾虹许多精品。文革中,他的珍藏一度为故宫博物院“代管”,之后又全部悉数返还,包括他所藏的黄宾虹书画——这样的“善终”在当时并不多见,这正是因为陈叔通在新中国非同一般的地位,也是他有能力一直帮助黄宾虹的原因。

 

在陈叔通所藏的黄宾虹佳作里,最重量级、最为精彩的之一,莫过于这件巨幅名作《黄山汤口》。黄宾虹一生最爱黄山,人生最后,他将这件巨幅佳作献给了恩人。这件作品,即将亮相中国嘉德2017春拍。

 

 黄宾虹 黄山汤口 


点击图片可放大

文内另有高清及局部呈现



立 轴 设色纸本 171×96 cm

钤 印:黄宾虹、黄山山中人、冰上鸿飞馆
款 识:黄山汤口。三十六峰、天都莲花、前海胜景由汤口入。九十二叟宾虹。




陈叔通

1876-1966

____________________


/ 一 /


在黄太太对黄宾虹的这篇回忆里,陈叔通这个人,是压轴出场的:


他与陈叔通先生交往甚密。在上海时大家住在西门路,做过一个时期的邻居。他(按,当指陈叔通)自北京来杭州,途径上海,陈先生便来看他。他每逢新春总是画些梅花、水仙、天竹子、茶花赠送给友人,陈先生处总是有的。有一年他患眼疾没有画,陈先生来信问起,知道他正患眼疾,陈先生从北京寄来一诗:“……”,他在床上和陈先生一诗:“……”。(以上诗句处原空缺)

 

五二年二月,陈先生偕邵力子先生来栖霞岭看他,我们以茶叶蛋招待客人。按安徽人的风俗,以茶叶蛋待客是很要好的意思。陈先生要他画一个卷子,他早已画成,就待题款。在题款时,陈先生要他称呼老弟,他执意不肯,两位老先生谦让了好些时间。


1950年前后,黄宾虹在杭州西湖栖霞岭寓所


黄宾虹逝世于1955年3月25日。翻开浙江省博物馆黄莺所著的《宾虹南归形迹录》,人生最后那几个月里,他还接连为陈叔通画了多件作品。

 

1955年2月,为陈叔通作设色山水图。

题款:“叔通先生教正,九十二叟宾虹。”

 

1955年,为陈敬第(按,陈叔通,名敬第,字叔通)作山水图。

题款:“叔通先生教正,九十二叟宾虹。”后钤“黄宾虹”白文方印,压角钤“黄山山中人”朱文方印。 (故宫博物院藏)

 

1955年,为陈敬第作栖霞岭下晓望图。

题款:“栖霞岭下晓望,写奉叔通先生教正,宾虹九十又二。”后钤“黄宾虹”白文方印,压角钤“黄山山中人”朱文方印。(故宫博物院藏)

 

黄莺在这段记录后有按:


黄宾虹有致陈叔通函,无年月,或可以与上二图有关:“叔通先生道鉴:久疏音候,履祉增绥如祝。居今思古,月异日新,知之无涯,文物尤重金石出土,谅益康娱。拙画伴函,只颂福绥。宾虹拜上。


黄宾虹致陈叔通函


最后一件,便是《黄山汤口图》

 

1955年,作黄山汤口图。

题款:“黄山汤口。三十六峰,天都、莲花、前海胜景由汤口入。九十二叟宾虹。”后钤“黄宾虹”白文方印、“黄山山中人”朱文方印,压角钤“冰上鸿飞馆”朱文长方印。(故宫博物院藏)

 

这依然是一件画给陈叔通的作品。

 

从记录中看,《黄山汤口》堪称黄宾虹生前的绝笔巨制——在随后的记录中,不再有过他专门为谁创作巨幅作品的记录。

 

很快,依然是这一年二月,黄宾虹肠胃病复发,饮食日渐,仍勉强回复各方友好来信,并借助放大镜作小幅山水若干帧。他的床头,依然置着纸笔,他说:“诗可解病,画可驱魔。”

 

3月25日,凌晨三时三十分,因胃癌救治无效,黄宾虹与世长辞,享年九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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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陈叔通与黄宾虹相识很早。1921年,黄宾虹58岁,正是通过陈叔通举荐,他得以进入上海商务印书馆,任编译所美术部主任。

 

再来看看这张1949年的照片

 

6月15日,新政协筹备会在北平中南海勤政殿举行第一次全体会议。当晚,筹备会常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在周恩来主持下举行,推选毛泽东为常务委员会主任,周恩来、李济深、沈钧儒、郭沫若、陈叔通为副主任,李维汉为秘书长


在这份名单里,能够读到陈叔通在新中国非同一般的地位。此时的陈叔通,已经更有能力成为黄宾虹背后那双有力的推手。




1949年6月15日至19日,新政协筹备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在北平召开,会议选出常务委员会委员21人。图为常务委员合影。左起:谭平山、周恩来、章伯钧、黄炎培、林伯渠、朱德、马寅初、蔡畅、毛泽东、张奚若、陈叔通、沈钧儒、马叙伦、郭沫若、李济深、李立三、蔡廷锴、陈嘉庚、乌兰夫、沈雁冰。




陈叔通是杭州人,曾是前清翰林编修、上海商务印书馆董事、浙江兴业银行董事。新中国成立后,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中华全国工商联合会第一、二、三届主任委员等职,是当时中国工商界最受尊敬的元老之一。

 

当时,连毛泽东写信给陈叔通,也尊称一声“叔老”。每邀叔老前来商谈,毛泽东总是派车去接,并亲自在门口等候。结束后,又是亲自送到门外,为叔老打开车门,目送离开。


毛泽东和陈叔通在午门城楼上休息


开国大典上,陈叔通站在毛泽东左侧(图右一)


但陈叔通在黄宾虹面前,却以“老弟”自居。

 

新中国成立后,陈叔通对黄宾虹的事业生活的关切,更是无微不至。

 

1953年12月17日陈叔通致黄宾虹的这封信,非常有代表性,可以读到陈叔通不但有能力给黄宾虹带来帮助,对这位“兄长”亦有发自内心的周到考虑。

 

宾虹先生:

 

久不通问,想起居健康。前过旭初来谈中央美术学院拟附设中国画研究所。弟亦知之,并探问,拟推公为主任。弟即虑北京住屋大是难题,而高龄远迁,尤非所宜,顷知可以遥领。以公于画学源流派别研求有素,在今日实为硕果。栖霞老屋以及杭州气候,均已便习,甚盼以所有述作各稿均送交公家代为整理(宣古愚曾片动未从,今仍存家中,实为可虑),较藏之箧巾为妥。春和能来京一游,以花时为宜,老友亦得快晤。同所企愿,但不勉强。车上下且亦须三日方达,仍为不便。每年赐书画多用宿墨,以后千万用现磨者,则浓淡皆不致涩滞而光彩焕发矣。即颂颐福。


陈叔通

 

“每年赐书画多用宿墨,以后千万用现磨者,则浓淡皆不致涩滞而光彩焕发矣。”可见,黄宾虹每年都送陈叔通书画,其中有不少宿墨的,但陈叔通更偏爱他非宿墨的作品,请他以后送画,千万要选现磨墨的。

 

当时索画是件常见的事,因为关系密切,陈叔通更是完全不和黄宾虹见外,要画,画什么,怎么题款,都直接明了。


再来看看1950年4月8日的这通信。

 

宾虹先生赐鉴:

 

每开岁即给画一二纸,至为感激,尤羡寿征。今年尚能援例否?如不以为渎,大小不拘,求寄至北京东城灯草胡同廿号。海内灵光,非公莫属。越园可惜。校课尚可兼否?并念。即颂道绥!

 

弟陈叔通手上

 

陈叔通要黄宾虹的画,不仅因自己喜欢,也有一些画要得别有深意——比如,希望黄宾虹能和齐白石比个高下。

 

1954年11月16日,陈叔通再次来函索画。

 

宾虹先生:

 

尊体时以为念,有炉火否?弟近日始稍稍得闲,山斋亦思布置遣兴,欲得画单款并署九十二岁,能仿渐江或如梅壑疎林远岫,必须较工,幸勿以宿墨施之。纸附上,以斋中只宜横幅,大是苦事,然又无可如何也。古文释稿已脱手否?约有若干字?弟欲觅好事者,与诗集一并印传,如何?专恳,即颂颐祉。

 

陈叔通手上

 

有意思的是,他再次提出了不用宿墨的要求。更有趣的,是他在正文后添的这段:

 

再者:弟又颇愿公写四尺或五尺整张堂幅山水,与白石老人竞赛。悬之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用篆书题四大字,署九十二岁老人***。未知由此意兴否?宾虹老人再鉴。

 

叔通手上


1954年11月16日,陈叔通来函

浙江省博物馆藏


为章伯钧求画,就发生在不久之后。1954年12月25日,黄宾虹写日记,提到陈叔通来函,对他未能赴京参加政协会议表示遗憾,并代章伯钧求画。

 

为了完整呈现陈叔通和黄宾虹的交流,我们也将信原文抄录。

 

宾虹先生赐鉴:

 

奉手教并先后收到各画,足见笔力强健。弟妄有陈说,即龚半千浓泼似尚有笔迹可寻,公欲并石涛、半千两家而一之,是否迷离过甚?在京每于厂肆得公旧作,清气往来,逸品也。半千、石涛亦有细笔,前赐阳朔小册并直幅,与近作不同,公何以一变面目?章伯钧兄,皖人也,慕公画,能否赠以疏林远岫署年岁,弟代求,又点景,未免冒昧。然恃知爱,敢直陈之。此次不能到会,想因天寒或感不适,同人大为所望。弟明春返杭,当访谈一切。专谢。即颂颐安。

 

陈叔通手上

 

来看章伯钧上款的黄宾虹《南高峰小景》,署款“九十二龄宾虹”,2014年在中国嘉德以6267.6万元成交,至今仍然是黄宾虹拍卖的最高纪录。而这封信作于1954年年末,从时间与信中要求来看,陈叔通代章伯钧求得的这件作品,极有可能就是《南高峰小景》。

 

记得当年《南高峰小景》拍卖后有人说过,黄宾虹款署“九十二”的至为稀见,“九十二”龄的宏幅巨制更是绝少,市场上仅有陈叔通旧藏《黄山汤口》可与之比肩。在寻找《黄山汤口》资料的时候,巧合读到这封信,令人感慨——原来,两件巨制很可能皆为陈叔通所求——而黄宾虹对陈叔通的诚恳与感恩,都在画中。


陈叔通来函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1955年作 南高峰小景

立轴 设色纸本

 

/ 三 /

 

再回到《黄山汤口》。

 

陈叔通于1966年逝世,一度,《黄山汤口》与他其他收藏,统统都交由故宫“代管”,直至文革结束。

 

虽有发还政策落实,但从故宫成功退回的作品依然是少数。陈叔通是个例外,他的收藏一件不落全部得以归还,并留下了故宫的收藏印记与编号。

 

重新展卷,右上角所书清晰可见:“黄山汤口,三十六峰天都、莲花、前海胜景,由汤口入。九十二叟宾虹。”



“汤口”,是游览黄山的前山入口。

 

黄宾虹的学生邵洛羊曾专门撰写过这件作品,他说:

 

黄宾虹主张“求脱”不宜过早。他自己的破壳振飞,严格一点讲是在八十岁。

 

《黄山汤口图》是黄宾虹九十二岁最后一件精品,此图五笔七墨俱备,是他画论主张在纸上“用兵”的有力例证。黄山有两湖、三瀑、二十七溪、七十二峰、集天下名山之美,徐霞客赞叹“黄山归来不看岳”。黄宾虹九上黄山,迭入烟云,画过无数的黄山题材,《黄山汤口图》是他最后一幅的精美大件。

 

他还说,风貌独具、笔墨俱佳的《黄山汤口图》,足以印证潘天寿对黄氏的评语:“孟轲云:‘五百年期间必有名世者。’吾先生之画学有焉。”

 

“入眼皆是水墨淋漓,云烟幻灭”,《黄山汤口图》错综墨色里,桃花溪、人字瀑、百丈泉、莲花峰都在其中。

 

如何来更深入地品读这张画?邵洛羊先生有生动描述,附在最后。






《黄山汤口》(局部)


画完《黄山汤口》,黄宾虹已许久未去黄山了。上一次,还是二十年前。

 

黄宾虹原籍安徽歙县,一生最爱黄山。他自称一生“九”上黄山,其实指的是“多次游览”,究竟多少次,大概自己也记不清了。但二十岁第一次登上黄山白岳的那种震撼,他一定记得——半夜迟迟无法入眠,只好起来画黄山夜景,“青柯坪”、“西海门”、“始信峰”、“天都石台”……

 

太太宋若婴的回忆中也曾提到:“四川回来一年后,曾去黄山游览写生。他平生最爱黄山,故刻一‘黄山山中人’印。所画的山水画中黄山的题材很多。对黄山的历史、地理、名产,曾写过一篇文章,刊登在《东南揽胜》上。”

 

1934年,受邀参加“东南交通周览会”后,黄宾虹写成了这篇《黄山析览》,详细描绘了黄山的山川道路、寺观桥梁、卉木禽鱼、古迹名胜、金石摩崖以及图经画册,洋洋洒洒一万余字,讲起黄山的角角落落,如数家珍。

 

秋天,有学生欲游览黄山,黄宾虹再次前往:“先到杭州,泛舟西湖,次日到汤口,游历了始信峰、西海门及宋谷,最后由文殊院下汤口。”这次,他带回了一百多幅画稿。

 

1936年出版发行的《黄宾虹纪游画册》中,第一辑大部分都是黄山题材。《黄山写生册》、《黄山写生画稿》,寥寥数笔,精彩至极。

 

夏承焘的《天风阁学词日记》里,曾记述了黄宾虹86岁时对黄山的精彩描绘,读罢,犹如身临其境——

 

“在黄山雨后观云海,初见诸峰间涌现白点,如团絮,旋驰逐聚散,平铺于文殊院前,目光斜射,白絮堆中现粉绛色,如金银出治,未几,云海忽有裂痕,下见人家村舍,正雷电闪闪,盖云上已晴,而云下方雨也。”


黄宾虹 《黄山写生画稿》(局部)


黄宾虹《黄山写生册》(局部)



/ 四 /

 

晚年寓居杭州后的黄宾虹,曾想再度登山,却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可还是心心念念啊。“黄山山中人”成了他的别署,还有“家在黄山白岳间”。

 

他说:“老且病,不能拔身归黄山为恨。”

 

《黄山汤口》诞生那一年,黄宾虹已经92岁

 

同时代的不少老画家已经搁笔,但黄宾虹不同。

 

他的白内障日趋严重,右眼几乎失明,左眼看东西也是影影绰绰,1953年,索性在杭州人民医院做了切除手术,半年调理之后,变近视为老花,配了一副一千多度的眼镜,才得以重新读画看山,日日作画。 

 

恰恰许多佳作,在此时产生。


1954年黄宾虹在杭州灵隐飞来峰写生

 

黄宾虹研究学者王中秀在《黄宾虹年谱》中谈到过这一阶段的黄宾虹作品:“画面呈现一派前所未有的灵光,一点一横均臻天真烂漫、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神明之境。”

 

去世前一年,李可染从北京来看黄宾虹,亲眼见他一晚上在灯下勾出八张山水作品的轮廓;家里连床头也摆着纸笔,方便他随时恢复各方好友来信,写诗、谈论画理画法。

 

潘天寿来看他,也见他总佝偻着腰身,借助着放大镜,在纸上边摸索边画。

 

在黄宾虹心里,真正的人生开始才没多久——二十多年前他就说了,“我现在行年七十三岁,除去六十转甲子,仅仅有十三岁。”

 

最后岁月,犹如神光回照。

 

此时回头再看《黄山汤口》,那个神光回照中的黄宾虹,便定格在此。


九十二岁的黄宾虹。1955年2月4日,美院胡一川老师来探望先生黄宾虹,见黄宾虹已重病明显消瘦,仍伏案孜孜作画,遂拍下当时情景。

 

今天,从西湖北山路拐到栖霞岭,小路深处便是黄宾虹纪念室。

 

那是一个小院,院里有一栋西式小洋楼,两层两开间。从画室的窗子望出去,栖霞岭满目的苍翠就在眼前。晚年的黄宾虹,在这里创作了大大小小近两千张作品。

 

前来探访的人,大概很少知道这段往事。

 

六十五年前的那个冬日,66岁的陈叔通偕邵力子一同来探望89岁的黄宾虹。几个月前,他刚刚受中共委托,接手主持工商界全国性组织的筹建。

 

太太早早煮好了一锅茶叶蛋,这是安徽老家春节吃的“元宝”,只为最好的亲友。

 

黄宾虹打开已经画好的作品,问陈叔通,该如何题款。

 

陈叔通要他称呼老弟,他,执意不肯。

 

两位老先生,就这么谦让了好久。






《黄山汤口图》

文 | 邵洛羊

 

从某一角度讲,画人和运动员有相似处。有些画人早年就崭露头角,才华锐发,在百米、二百米的一、二十秒间即见优劣。有的要人到中年才渐入佳境、四、五十岁方见驰誉画坛。颇如中距离的赛跑运动员。有的大器晚成,年届六、七十岁始呈精妙,仿佛运动员跑万米,在最后一千米冲刺时才见分晓。尚有极少数的人,要到八十开外,始见内蕴外发,轴射光华,黄宾虹在绘画征尘中跑的路程最长,他跑的是“马拉松”,到寿登耄耋才突破旧框,创立新貌,登上了新的巅峰。

 

黄宾虹艺术路程如此之长,不是拖沓,而是积累。傅雷说他:“览宇宙之宝藏,穷天地之常理,窥自然之和谐,悟万物之生机。饱览饫看,冥思遐想,强年累月。……”(《观画答客问》)黄宾虹认为:“造化有神有韵,此中内美,常人不见。”江山的内美,必须在静中参悟。五、六十年时间算不得长。

 

黄宾虹学养深厚,对考古、金石、书艺、印学、诗文、鉴赏、教育和纂编出版,无不深有造诣,这就大大有助于他的画和画论。他第一个明确指出“中国画艺术之最高境界,就是要有笔墨”。说“气韵生动,是从骨法用笔中取得的。骨法用笔中透露出生动的气韵来。”(《黄宾虹专辑年谱合编》)总结出“五笔”(平、留、圆、重、变),“七墨”(浓、淡、破、泼、渍、焦、宿,聚气墨之法,成“积墨”)。自叙习画历程:“必须如蚕之为蛹,三眠三起,吐丝成茧,缚束其身,最后必须钻穿脱去,栩栩而飞,要不经过这样的艺术生活,由渐变到突变,反复蜕化,就不可能体会这样的艺术真谛。”(同上)

 

黄宾虹主张“求脱”不宜过早。他自己的破壳振飞,严格一点讲是在八十岁。

   

《黄山汤口图》是黄宾虹九十二岁最后一件精品,此图五笔七墨俱备,是他画论主张在纸上“用兵”的有力例证。黄山有两湖、三瀑、二十七溪、七十二峰、集天下名山之美,徐霞客赞叹“黄山归来不看岳”。黄宾虹九上黄山,迭入烟云,画过无数的黄山题材,《黄山汤口图》是他最后一幅的精美大件。

 

汤口,是游黄山的前山入口处,作者画题写道:“黄山汤口,三十六峰,天都、莲花、浅海胜景由汤口入。”

 

《黄山汤口图》,作者移动云壑,搬迁山林,作过一番艺术剪裁。看来图的下端似桃花溪,其左侧长松高植,老藤缠绕,侧边有屋一楹,当为观瀑楼,长松下坐两幽人,作晤谈状,松树植处为一隆起丘陵地,土石丰厚,杂草丛生。溪涧上面为画幅之中端、有水流三道下泻,应为人字瀑和百丈泉,其上该为紫云峰了。作者略去了上山必经之慈光阁、半山寺诸景,把一座主峰突出,小峰簇拥,高耸入云,宛若一朵初放的荷花——莲花峰,拉近放在画幅上端的部位,再在峰后抹上几应错落有致的远山,组成了一幅雄伟峻峭的山水画,画得严实坚厚,给人有重量感。整座莲花峰际、无半丝云彩,全以笔胜,全以墨胜,画得苍莽雄伟,郁郁葱葱;却在流泉和溪涧畔,留有委蛇曲折的空白,其势婉转流动,显得淡荡空灵,用来衬托莲花峰的实体。这使人忽生奇想:画幅之上端似乎是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士;下端宛如娥眉蝉鬓之美女,颇具相彰之趣。由于长松作柱,并无上重下轻之弊。构图平中出奇,实处见虚,足见黄宾虹冥心玄化之匠心。

 

全图用笔飞动,全以草篆狂草笔法出之,或钗头鼎足,拂索飞毫,或蚓走龙行,放逸淋漓,昔人形容上乘之草书有“腾云度秋月,老木挂寒藤”之句,宾老得之矣!溪畔泉边有一段山石,乃破墨和渍墨并用,铺水恰到好处,画得美嫣潮润,水石俱活。乔松下一片绿荫之地,用浓墨、宿墨,层层堆积,显得郁郁苍苍,实中透气。粗看莲花峰若乱石堆砌,细察则石块有大有小,有竖有横,有亮有暗,组织有序。色彩在浅绛的基调上,却于峰颠之一块竖石上,敷以淡青之色,顿使莲花峰出现“万般赭红一点绿”,产生了轻快感,似不经意,却见慧心。

 

在安徽歙县黄宾虹故居,有林散之所撰之楹联曰:“九次上黄山,钩奇峰,钩枯木,作画似狂草,洋洋洒洒,浑浑噩噩;一生堕墨池,写金文,写古籀,以斜为正则,点点斑斑,漓漓淋淋。”对黄氏之山水画,此联甚可概括,亦具形象。

 

风貌独具、笔墨俱佳的《黄山汤口图》,足以印证潘天寿对黄氏的评语:“孟轲云,‘五百年期间必有名世者。’吾先生之画学有焉。”


本文参考资料


《黄宾虹文集·书信编》浙江省博物馆

《宾虹南归形迹录》黄莺

《黄宾虹年谱》王中秀

《黄宾虹论艺》黄宾虹

《画之大者——黄宾虹传》吴晶

《黄宾虹二三事》王伯敏

《清末民初文坛轶事 》郑逸梅

《画手看前辈——记黄宾虹先生》黄苗子


不一一列举  特别鸣谢





· 中国嘉德2017春季拍卖会 ·

》拍  卖


时间:6月19日-6月23日

地点:北京国际饭店会议中心  北京市东城区建国门内大街9号






________________

特别鸣谢

中国嘉德

________________


特约编辑:付玉婷

出品:林梢青


ART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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