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流散在东五环边缘各大小区,名为自由作家,实为无业闲散人员的写手们。
“请我写剧本?十万啦,不,不,不是打包价,是一集,十万一集。”家住百子湾的编剧们擦擦嘴,嘲笑你的少见多怪。
“哎呀,这个价格不算什么啦。你想想,十万一集哦,一部戏我也就拿两三百万啦。跟他们那些大明星比起来,这点儿钱算什么呀?上次我跟组见到叉幂,大幂幂,一部戏人家就拿几千万呢。”编剧想想,又加了一份烤羊小腰。
“对了,我有个本子被光纤传媒看上了,要拍电视剧。请当红小鲜肉,吴叉凡,鹿叉,看谁有档期。哎,大公司,洒洒水啦。到时等成了,我请你们吃饭!吃日料,北海道当天空运过来的新鲜海产——哎,对了,今天我没带钱,你们谁能借我点儿?”
比如群居在昌平和海淀交界地带,名为互联网从业人材,实为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业者的it码农们。
“创业公司就这样,苦是苦了一点儿,我身为联合创始人,技术入股,带头只拿6成薪水。”
你看了看他的脑袋,短短一两年,头发已掉了一半。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头,说:“没办法,辛苦的啦,每天不干到凌晨一两点,都不算加班。后悔?不不,从不后悔。大妹子我跟你讲,我们这个idea,特别地有前途,共享充气娃娃,你懂吗?共享啊,风口啊,热点啊,中央都支持的。也不是我吹,bat里头,迟早有家公司会收购咱们。大妹子,到时你跟着我,就能过好日子咧。什么zara,h&m是吧?你们姑娘最喜欢的,随便买,一次买十件,我给你刷卡。”
比如在草房合租,去年还集体在直播软件上喊麦,今年乘着嘻哈的东风,纷纷转型rapper的东北籍地下音乐人。
“那也算是rapper?”他狠狠吸了口烟,约莫是情绪有点儿激动,直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连脏话都不敢说,还算是嘻哈吗?我们老家那儿,一老娘们儿骂人都比他带劲儿。小姑娘,我跟你讲,你要真喜欢嘻哈音乐,还得来找我。哥带你去个场子,那才是真正的嘻哈,全是我们东北来的一帮布拉,叛逆!原创!比他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噢,你问什么是布拉?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是个英文单词,美国传来的,就是兄弟!哥们儿的意思,知道吗?”
还有。比如在2017年8月28日,明明一直孤苦伶仃,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硬装作自己人气颇高,从上周五开始就四处拉人攒局的都市独居青年们。
“我一点都不介意单身,你知道的,像我这种条件的人,追求者很多的啦。我觉得还是宁缺毋滥。”
“噢,你问我为啥下了交友软件啊?我只是想认识更多的朋友啦,真的,只是朋友,想和有趣的灵魂交朋友,就这么简单。”
“什么?你说我在上头给你发过私信?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有谁盗用了我的照片,你知道,网上很多人盗用我的照片啦。”
然后,你回去暗戳戳地把他拉黑了。
当代年轻人的生活太苦了。吹牛逼,不仅是打肿脸充胖子,更是疲惫生活中给自己的一针麻醉剂。哪怕一年有365天都在经受挨捶的生活,但起码有那么一时半会儿,在你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头,你就是电,你就是光,你就是唯一的神话。
当然,据我所知,说到吹,你们谁都没有它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