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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帮独家专访 文&编 | 雅子
小品创作最能考验喜剧编剧，15秒钟一次笑点的要求，让编剧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查慕春在全球收视率最高、影响力空前的春晚舞台背后已经默默坚持了整整7年，从09年的《北京欢迎你》到今年的《老伴》，至今他作为蔡明小品御用编剧团队的一员已经七次参与了春晚小品节目的创作。那一不小心与春晚小品舞台度过七年之痒后的查慕春又有哪些感触呢？
写春晚小品的电影编剧为数不多，查慕春是其中一个，05年入行从青年到中年写了11年喜剧的查慕春与老朋友著名编剧束焕合作编剧的电影《大闹天竺》今年大年初一也与全国观众朋友见面了。 此前，查慕春曾是电影《房不剩防》《意外的恋爱时光》《恋爱中的城市》的编剧，也曾是电影《热血男人帮》的编剧和导演。
《超人》是他的启蒙电影，港片陪伴他度过了青春期，好莱坞电影引进后一个不落的被他收入囊中。成为职业编剧后他创作和生活是泾渭分明的，从不熬夜。“京城第一快手”不是浪得虚名的，从未拖稿。不熬夜，不拖稿的编剧真的是稀有物种，在电影、电视、曲艺小品编剧等角色间自由转换的查慕春会不会给予我们更多关于喜剧电影创作和小品创作之间的可能？
一双火眼金睛和一沓防骗指南
编剧帮：11年的喜剧之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查慕春：跟我05年一起入行的编剧，十之八九都转行了，至于转行的原因各种各样。我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在入行之初我对自己的定位和目标是成为职业编剧，我一直把编剧作为职业，当市场不活跃时就潜心磨练自己的职业技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在市场回暖时有的放矢。
编剧帮：这期间遇到困难是如何解决的？
查慕春：创作初期遇到的困难在种类和数量上都挺庞大的（笑），要说最大的困难要数刚入行赚不到钱，那个时候多亏有我女朋友的支持，后来她就成为了我老婆。（幸福脸）
编剧帮：当时，维权特别难吧？
查慕春：当时根本没有维权这个概念，合作时被骗就只能忍下来，争取下次擦亮眼睛看清状况。后来被坑的次数多了，就炼就了火眼金睛，现在我10分种之内基本就能辨出对方的真身。所以建议刚入行的编剧们，能够掌握一些防骗指南，多了解法务知识。
插播：可以多多关注编剧帮平台法务专栏，了解跟多防骗技巧。
查慕春：是的，有维权意识要比发生纠纷之后再亡羊补牢更好，还建议以你们的名义搞一个这方面的培训。（这个可以有）
编剧帮：什么时候创作开始走入正轨了？
查慕春：07年创作了第一个电影剧本《即日启程》，由刘江导演，范伟主演，这个电影是中影开办的青年导演计划所扶植的第一个电影，这部影片的成功上映是对我个人能力的认可。使我以新人喜剧编剧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为行业内所认识。
编剧帮：用一个词你会如何总结自己前十年的编剧生涯？
查慕春：任性，我之前是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毕业，从事编剧之前确实爱好文学，早年也写过小说《北京杂碎》《轰隆隆像是那昨天》因为81年生人所以赶上了80后中写小说最早的一波（不小心透露了年龄）。
但跨专业做编剧确实是自己任性而为。当时不了解做编剧和写小说有如此区别，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只能一边写一边学。虽然艰苦但能够从创作中找到乐趣，我就任性的坚持了下来。现在的我幸福指数很高，能靠自己喜欢的职业养活已是满足。
编剧帮：是怎样一边写一边学的？
查慕春：主要是通过看书和拉片这两个途径，基本属于在实践中自学。反复的读那些经典的编剧创作类书籍，不厌其烦的做经典电影的拉片。除此之外，最有效的学习还是从不同的合作伙伴的身上吸取他们的经验，其中有导演、编剧、制片人等等。我与束焕老师合作大概也有10年了，从他的身上我学到的喜剧创作经验特别多。
编剧实现从无到有，导演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编剧帮：从整体经历来看，你是主攻喜剧创作，但也有对其他类型的涉猎，比如《恋爱中的城市》巴黎篇等，对于不同类型之间的杂糅形成的新风格有过探索吗？比如喜剧+爱情、喜剧+悬疑等等。
查慕春：虽然我的创作以喜剧剧为主，但喜剧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个类型限定。它是我所擅长的一种表达方式，这样爱情喜剧故事、悬疑喜剧故事、恐怖喜剧故事、公路喜剧就应运而生。今年有一部由我编剧，陈可辛监制、曾国祥导演，吴君如主演的恐怖喜剧电影正在拍摄中，大家敬请期待。
喜剧情节的描写一定要基于合理的喜剧人物和情景之上。举一个反例，正常聊天喝咖啡的两个人一定要通过杯子打翻做出扩张表情、动作来增加笑点就是不正确的加入喜剧情节。近些年观众对于喜剧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真正高票房的喜剧比如《泰囧》《夏洛特烦恼》《煎饼侠》都是特别符合类型片创作规律的。
我比较欣赏《跑调天后》中的安排，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唱歌跑掉但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歌唱家，喜剧人物和她的目标设定之间存在的差距是整个故事的喜剧基调，她设法跨过缺陷和欲望之间的鸿沟这个过程就给我们提供了完美的喜剧逻辑，在这之上加入喜剧情节才是锦上添花。这样的设定是喜剧也是悲剧，能够给人们带来更深层次的思考。相较堆段子的喜剧形式高下立见。
编剧帮：在众多剧本中为什么坚持自编自导《热血男人帮》？做了编剧+导演之后有哪些体验？
查慕春：起初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自编自导。这个故事中人物所呈现出的状态，人物之间的情感刚好是我特别想要表达的。无论是黄秋生饰演的摇滚老炮，还是英达饰演的胡同油条，他们身上的种种角色特质都真实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
做导演等于又多了一种职业体验，点亮了一些新技能。编剧创作剧本时等同于上帝（这大概就是从事编剧行业的福利），用笔来实现脑海中的一切想法。做导演就需要考虑这个上帝设计的大场面需要100个群众演员，但我们组只有50个群众演员怎么办？导演要各方协调怎么用这50人来实现最接近100人的效果。编剧实现从无到有，导演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电影《热血男人帮》片场照 (右为查慕春)
其实对于我的第一部导演作品我是不满意的，虽然电影是遗憾的艺术，但是我还是要直面自己的问题。一部电影不够优秀，导演是要负主要责任，在这部作品之后三年之内我没有再尝试做导演，这期间我一直在反思和积累，希望解决已有问题后能够再次起航。
写春晚小品的喜剧电影编剧，有一年改了44稿......
编剧帮：小品和喜剧电影同属喜剧创作范畴，但是落实到笔头差别不小，一个要有高密集笑点，另一个必须要叙事和喜剧元素紧密结合，分别给我们讲讲其中的奥秘。
查慕春：喜剧电影创作从一个灵感到一个故事需要我们首先要建立主要人物，研究他（她）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再建立第二个人物，突出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展现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从而搭建整个故事的基本骨骼，再加入符合故事逻辑和叙事的情节。
小品创作从事件和主题出发，用今年春晚蔡明老师的小品《老伴》举例。之所以想写这个题材是因为，去年春节前，我和蔡明老师在一个老年公寓里拍摄了MV，大家一起在老年公寓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每天观察老年人在养老院的生活很有感触。到今年春晚我们就特别自然的想到了这个选题。
春晚小品的创作要求笑点密集。小品时长一般在14分钟左右，所以15秒就要有一个笑点，一个小品总共约有60—80个笑点，而一部院线电影需要设计的笑点大概也是这个数量，可见春晚小品笑点的密度有多大。
2017鸡年春晚 查慕春蔡明等人后台留影
另外，因时间的限制我们不能铺垫太多背景，无法娓娓道来的建立人物，所以人物的建立，背景的叙述，抛出笑点，与观众互动都是同步进行的。又因为场地限制没借助更多表现形式，连演员下场换一身衣服都很难实现，所以只能真刀真枪、硬桥硬马的拼创作功底，可以说春晚小品对于效率有极致要求。
编剧帮：这些小品中印象最深的是那一个？
查慕春：《想跳就跳》印象最深，这是蔡明老师和潘长江老师在春晚舞台上的第一次搭档。写这个小品时我们等于先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让蔡明老师的角色坐在了轮椅上。本来春晚舞台就受到服化道、声光电、时间的限制，我们竟然自己主动限制住了角色。另外，因为新的组合亮相必然要有新的人物关系，如何设计？又是一个难题。还有蔡明老师特别想要加入的手偶和腹语怎样与情节有机结合？
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所呈现出来的作品自然令我印象深刻，不过上春晚的作品少不了挨骂，我们的目标就是少挨骂就好！对于春晚语言类节目的舆论压力我们还都挺习惯的。
编剧帮：春晚小品的创作周期多长？怎样分配时间？哪个阶段最痛苦？
查慕春：每年从9月份开始想选题，10月份出剧本，11月份排练，12月份审查，转年1、2月份就交作业了。从剧本初稿成型到直播都很痛苦，整个状态是“一直改”，今年改了30稿，是最少的一次。（30稿还少！）有一年改了44稿......
彼此的剧本医生，工作常态是“互怼”
编剧帮：你认为中国观众为何对喜剧情有独钟？
查慕春：喜怒哀惧是人的四个基本情感，其中喜居首位，当人们开始接受电影作为一种娱乐消费存在后，对喜的追求成为了电影娱乐中的刚需。简单来讲就是喜剧减压，举一个例子，人们在一些APP上花上几十块钱购买电影票，利用下班时间看场电影成为了很多人排遣压力的方式，当电影做为人们消遣、娱乐的方式时，喜剧这种类型最能达到这个目的。现在电影市场从几个大票房城市独占鳌头发展到二三线城市接二连三的成为票房消费的主力军，选择看电影作为娱乐方式的人群在扩大。观影人群心有所向，市场就随之而动。
编剧帮：如今喜剧类型电影需要突破吗？
查慕春：春节档喜剧多不多这个问题可以用周星驰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的一句话来概括：“丐帮有多少弟子，不是由我（丐帮帮主）决定！”喜剧电影数量增加与否？观众说的算。突破是在现有品质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寻求达到的目标，在品质仍需提高的当下，我们与好莱坞电影的工业水准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距，电影人们仍须努力呀。
编剧帮：身边不同团队（派系）喜剧人的状态都是怎样的？
查慕春：喜剧人之间是没有明显派系之分的，具体作品中因导演想要表现的风格不同从而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效果，业内的喜剧编剧无论在生活上还是作品上都会有交叉，可能分属不同团队让观众群体有了一个归属上的区分。
编剧帮：之前采访束焕老师时，有提到《大闹天竺》的集体创作是个很有意义的尝试，谈谈和束焕老师等人的合作吗？
查慕春：其实在生活中跟束焕、苏彪、丁丁都是朋友，《大闹天竺》这次合作大家都有署名，我们这个团队算是不小心被大家发现了。我们的合作关系是一直持续的，每个人都是另外三个人的免费剧本医生，工作常态是“互怼”。之所以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除了因为生活中是朋友之外还因为大家的创作理念和审美是一致的。
从不熬夜，从未拖稿的“京城第一快手”
编剧帮：谈谈对与自己的定位。面对质疑如何回应？
查慕春：职业编剧首先要把编剧当成自己的工作，要以职业的精神去面对创作，不断修炼自己的技能，层层突破壁垒从而到达一定的高度。从我的职业心态出发并不会首先去渴望表达自己的世界观，更多的是匠人精神在我的作品之中有某一个瞬间让观众感动或震撼，这才使我感到欣慰。
面对骂声我一直希望能够做到用作品说话，（从幕后中来又到幕后中去了......）不想为自己的作品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一旦有了解释的机会，往往就会对创作放松要求，面对低评分和观众的吐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好。更争气的想法就是：我再来一个（作品）你看看。
当观众对你称赞有加时，我更会欣然接受，我是不会谦虚的（笑）！
编剧帮：工作与生活的状态是怎呢样？
查慕春：对自己有职业编剧的定位，坚持用作品说话，也让我对生活和工作有了更高的要求。
创作和生活是泾渭分明的，从不熬夜。每天7点之前起床，做早点，送孩子，写稿，中午11点左右吃午饭，下午接着写稿，5点之前接孩子，一天结束。周六周日双休。基本是白领生活。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养成了这样的好习惯，年轻时候熬夜、抽烟一样不落，为了维持生计也是无奈之举。建议刚入行的编剧尽量养成好的生活和工作习惯，好的规律也会提高你创作的效率，避免拖稿的问题。
“京城第一快手”不是浪得虚名的，从未拖稿。因为有好的工作习惯，每天像上班一样的完成工作，从我入行到现在11年没有一次拖稿记录。去年的编剧脱口秀大会上谈拖稿问题时束焕老师应该重点表扬我一下（笑）。
编剧帮：做到“零拖稿”除了依靠好习惯还需要做哪些努力？
查慕春：一、契约精神，在谈合作时我也本着尊重资本的态度，尽量给自己争取充裕的时间来进行创作。二、做喜剧编剧是一定要有天赋的，灵感是每个编剧必不可少的，但不能依赖灵感。往往灵感枯竭时创作就止步不前了，此时，我会继续写完这场戏虽然我并不满意当前的剧情。这等于一个试错的过程，当你再次重建这场戏时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好的灵感是在不断尝试中迸发出来的。
编剧帮：新的一年有哪些事是过去没做过但想尝试的？
查慕春：想尝试科幻题材的作品，在作品中展现一些前沿科技。我和束焕都特别喜欢科幻小说，对前沿科学特别感兴趣，比如：量子力学、人工智能。透过编剧的视角看待这些前沿科技，展望更多的是这些技术会给生活带来哪些变化，会给社会关系带来哪些变化。真正着手这些作品时，就不能只以成功的影视剧作品为参考，更多的要去了解、储备专业的科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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