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年货
文/乌里单刀
春节假期结束了，大家也都回来上班了。
这个年，总算过去了。相信不少人会觉得，过年其实没什么意思，因为“年味”淡了，甚至没“年味”了。
为什么人们会感觉“年味”淡了，或者没有年味了呢？
原因之一，是生活水平的提高，使人们在衣食方面，过年和平时已经没什么两样，另外还有仪式感的变化。
过年的仪式感，除了回家和家人团圆、聚餐，放鞭炮，贴对联等，就是准备各种年货。
以前大家都穷，很多年货都是自己动手做的。一到了快过年的那几天，全家老小齐上阵，欢声笑语，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做好吃的，是那个年代里特有的一种仪式感。
我的老家在广西东部的农村，小时候，一到小年（腊月二十三）前后，家里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小时候最常准备的年货之一是米饼。
有些地方做米饼用的是糯米，但我们当地用的是籼米。
先把自己家种的籼米淘洗干净，沥干水，然后少量多次地放入大铁锅中，翻炒至略微焦黄酥脆（小时候我会偷偷抓一把来吃），晾凉后再拿去加工场磨成粉。
接着就该准备米饼馅了。
我们家常用的馅是花生拌白糖。花生要先炒熟炒脆，然后用擀面杖或啤酒瓶把花生碾碎，再加上白糖搅拌均匀。
还要熬一盆粘稠的红糖浆。这是用来拌干米粉的，起到粘合作用，也能添加甜味，让米饼更好吃。
做米饼要用到木制的印饼模具，叫做饼印。
一条饼印可以有两个到四个饼模，饼模里印着不同的图案，有的是牡丹、菊花等好看的花朵，有的是小鱼、小兔子等可爱的小动物，有的是一些吉祥的汉字，比如添丁发财之类的。
饼印事先清洗干净，晾干备用。
全部准备妥当之后，就可以动手做米饼了。
记忆中，我们家一般都是在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做米饼。午饭后，一家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就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道工序是拌粉，在干米粉中加入适量红糖浆，用双手拌匀、揉搓成湿米粉。米粉不能太湿，抓在手心里能成团就行。
第二道工序是装模。装模前，要先在饼印上洒上薄薄一层干米粉，防止粘印，以便让米饼能轻易脱模，然后才能铺上第一层湿米粉。
湿米粉上放一匙羹花生白糖馅，再盖上第二层湿米粉，用手掌压实。上面的米粉要凸出来一点，以保证做出来一个完整的米饼。
第三道工序是碾压，用擀面杖把凸出来的湿米粉碾压平整。
第四道工序是修整，用菜刀或水果刀削平饼面，把饼模周边多余的粉刮掉，再用陶瓷匙羹一圈一圈地打磨饼面。
打磨的目的主要是使饼面光滑，而不是紧实。打磨时手要轻，不能用力，否则做出来的米饼就太硬了，牙齿崩了都咬不动。
最后一道工序是煎饼，与其说是煎，不如说是烘烤，因为锅里并不放油。
煎米饼的时候，火候一定要小，这样才能更好地保证饼熟的同时不会“nong”（一声，焦的意思）。
除了控制火候，怎么把嵌在饼模里的米饼倒进锅里，也是一个小小的技术难点。
我们可以先把饼印上沾着的米粉清理干净，然后双手各拿着一条饼印，用其中一条饼印敲击另一条饼印的一端或边缘，注意别把米饼敲坏，等把米饼震松了，脱离了饼模，这时候趁米饼一个不注意，冷不丁把饼印一下翻转过来，吓米饼一跳，它就会自己跳落锅中。
在炽热的铁锅的烘烤下，米饼很快就硬了，这时候就可以用锅铲把米饼铲起来，装到干净的箩筐或簸箕里，晾凉后装到布袋里，再放到瓦缸里密封保存。
刚煎好的米饼又香又甜又脆，是童年时期难得吃到的美味零食。那时候老妈带我去舅舅家拜年，米饼是必备年货之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米饼作为一种家乡独有的土特产和年货，慢慢地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样纯手工做出来的米饼，尽管很有些工匠精神，但架不住它有点费牙齿啊，咬合肌也受累，还是不如工厂生产出来的各类饼干那么松脆，那么好吃。
当老家的人们钱包慢慢鼓起来，买得起便宜好吃的工业食品，自然而然放弃了自给自足，选择了分工合作，把年货的生产外包给了资本家-企业家们。
原先人们没有分工合作的自由，养鸭子不能超过三只，不能进城打工、做小生意，所以大家都穷得丁当响，只能自己动手搞年货。
后来改革了，大家都铆足了干劲，努力地赚钱，于是经济飞速地发展，生活水平飞快地提高，有能力购买的商品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自行车、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空调、小汽车……当然少不了各种年货。
以前除了米饼，需要自给自足的年货还有粉利、粽子、酥圆（鱼腐）等。每一种年货的制作，都至少要忙活半天，乃至劳碌一整天。
现在呢，辛苦工作一整年了，多少人还愿意花这么多时间，自己动手做年货？直接拿人民币去买别人做好的，不香么？
你甚至都不需要出门，只要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点几下，年货直接送到你家门口了，费那功夫做什么？
这些分工合作，恰恰又是之前分工合作的结果，这是一种不断进步的良性循环。
什么样的分工合作能够实现这种良性循环？
答：正确的分工合作。
那什么才是正确的分工合作？
答：自由的分工合作，或基于私有产权的分工合作。
为什么？
答：计划经济也有分工合作，但这种命令下的分工合作并不能促进分工合作，反而使人们倒退回自给自足的状态。
多说一句，与很多大棋党YY的“筑基说”不一样，改革开放后的轻重工业，基本上是推倒重来的，那些从苏俄引进的生产线根本就不堪大用。
言归正传。市场经济下，权力对市场的干预、管制也会破坏分工合作。
小红书上的那个美国TikTok难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后院里养了四只母鸡？
还不是因为美国的干预主义政策破坏了分工合作，经济发展缓慢，甚至停滞、倒退，人们的收入越来越难以应付越来越高的支出。
通货膨胀，生产力降低带来的供给减少，以致物价高涨，一些人连鸡蛋都买不起了，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