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多名在英华人因触发反洗钱调查,被发现是在逃“红通犯”,他们携带着从中国非法获取的巨额资产。
英国有庞大的洗钱网络。外媒曾评论,英国及其控制的海外属地,处在全球现代洗钱体系中央,伦敦金融城更是这一全球网络的中枢,隐藏并守护着全世界被盗取的财富。有律师、会计师等专业人士参与其中。
英国也设立了一系列反洗钱规则,如律所等机构和个人对可疑活动的报告制度,若未履行相关义务,则可能会被追究责任。然而实际落地情况不尽人意,此前有媒体报道,21%的英国律所未能尽责。
2024年11月,中国通过的新《反洗钱法》也对此做了规定,其中要求对接受金融领域有关委托的律所,应履行该法规定的金融机构反洗钱义务。
12月10日,英国国家打击犯罪局(NCA)发布公告,正式没收中国公民田文军和郝江波夫妇在英价值1200万英镑(约合人民币1.1亿元)的资产,包括两处豪宅物业、学生公寓及多个银行账户中的资金。而据中国警方对英方披露的信息,两人骗取的资金约110亿元,在英资产至少1.8亿元人民币。
此前,11月26日,NCA正式向英国高等法院王座法庭立案,申请批准对两人的民事追缴令。此举将使其不需被刑事定罪,即没收他们在英无法解释来源的资产。
据财新报道,田氏夫妇是被中国警方通缉、潜逃英国五年的贷款诈骗犯。田文军是山西前首富,曾控制山西晋中“德御系”多家公司,从11家金融机构长期违规融资贷款近2700亿元。2017年东窗事发,引发山西金融系统反腐风暴。
他们在2015年即做了外逃准备,把孩子和大量资产通过各种方式转移至英国。2022年5月,郝江波在伦敦一银行存入69500英镑(约合人民币64万元)现金时,触发了英国的反洗钱审查。两个月后,他们一家还提交了归化为英国公民的申请。
NCA公告称,这些资产被怀疑来自中国的金融诈骗,和在英国、泽西岛等海外司法管辖区的洗钱行为。田文军和郝江波未能向NCA提供任何合理解释,说明他们购买房产和银行账户中的资金来源。
另外,2024年10月,天津蓝天格锐非法集资案、英国最大规模(6.1万枚)比特币洗钱案主犯钱志敏在伦敦出庭,她当庭否认了非法占有、转移加密货币等所有指控。这起在中国的非法集资案于2017年案发,涉案金额超430亿元,受害者近13万人。
该案在英国2018年即受到警方调查,起因是钱志敏所雇的助理温俭持续地大额消费。
2017年9月,钱志敏改名换姓来到伦敦,马上招聘了当时经济状况拮据的温俭作“管家和翻译”。之后,温俭的主要工作就是帮钱志敏购买奢侈品、房产、将比特币兑换成现金。
2018年,钱志敏看中了一栋挂牌2350万英镑的三层独栋别墅,还有其他几处房产。
对豪宅的交易,英国的反洗钱审查越来越严格。购房过程中买卖双方需要通过各自的律师,由律所之间打钱完成交易。
据三联生活周刊报道,温俭把85万英镑购房押金打给一家律所,开始资金核查后,她在与律师的沟通中反复表现出迟疑,也有表述前后不一。
律所还跟她提到了2018年实施的《来源不明财富令》(Unexplained Wealth Order),法令的目的是打击通过在英购买房产等资产,进行不法资金转移的洗钱行为。
根据该法令,当购买者的收入与所购资产价值(5万英镑)有明显差距,当局怀疑此人牵涉腐败案件或国际犯罪案件,就可向英国高院申请将其资产冻结,而不必经过刑事犯罪调查或在国籍国被刑事定罪。
最终她们没能为律师提供合理的答复,于是转向迪拜购买房产。但这笔交易仍引起了伦敦大都会警方反洗钱侦探的注意。2018年10月,伦敦警方突击搜查了两人的住处,发现数十台手机、笔记本电脑,之后在其数字钱包中找到了6.1万枚比特币。
2024年5月,温俭涉嫌洗钱一案二审宣判,被判处6年8个月的监禁。
钱志敏的代理律师是伦敦伯克利广场律师事务所合伙人Roger Sahota。他曾表示,可以确认她(钱志敏)打算在审判中对针对她的所有指控提出异议。在该律所的介绍中,Roger Sahota专门研究国际刑法,重点是加密资产诉讼、国际刑警组织红色通缉令、引渡、金融犯罪等。
这类案件中,有多名学者提及,最终赃款若要追回,中英两国的国际执法合作仍需加强,尤其是中国涉外法治人才短缺,也导致中英开展国际执法合作存在困难。
“英国是世界洗钱之都”,而伦敦金融城则是“全球现代洗钱体系”的核心,一名英国议员说。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格兰银行使英国成为欧洲新出现的离岸美元中心,这是一个与英国经济分开、几乎不受任何监管且利润丰厚的离岸空间。
上世纪70年代以来,这个离岸美元市场与英国的各避税天堂(包括新西兰库克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和泽西岛等)融合,成为全球各种金融活动的集散地,伦敦金融城则帮忙处理其中涉及的会计、银行和法律业务,不论合法还是非法。
有报道估计,各种企业每年利用“避税天堂”逃税约2450亿至6000亿美元,一些个人也在这些地方藏匿了大量财富。
由于英国律师、会计师等对客户咨询的问题有完全处理权,而复杂的洗钱活动需要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技巧,就吸引了许多英国律师和会计师参与。
为此英国建立了可疑活动报告制度,只要经营机构和从业人员判断某项交易可疑,就可向金融情报中心报告,该中心以金融机构、大额现金交易商、律师及房地产中介等机构和海关为主体。
2002年英国《犯罪收益追缴法》,规定了不披露罪和泄露信息罪,要求相关行业在怀疑客户或其他人有洗钱嫌疑时必须向监管部门报告。另外,据2017年《反洗钱条例》,英国财政部提出与监管机构和各行各业合作,根据行业特点分别制定报告指南。
但据2019年英国《金融时报》报道,五分之一的英国律所未能遵守有关规定。英国律师监管局联络了400家律所,其中21%没有遵守2017年反洗钱条例。并且2017年,律师负责向NCA报告的可疑活动低于1%。此前5年,有40多名律师因此被除名或停职。为加强监管,2018年,英国成立了反洗钱监管办公室(OPBAS),以确保律师和会计师遵守反洗钱规定。
近期还有不少律所因此被处罚。据2024年8月英国《律师协会公报》报道,伦敦一家律所因2017年至2023年间,未能遵守2017年《洗钱、恐怖主义融资和资金转移(付款人信息)条例》的要求,被罚款1.3万英镑。
考虑到违规是无意的,罚款仅为该律所年收入的2%。之前的几个月,律师监管局已开出20多张罚单,金额最高达10万英镑。
中国的《反洗钱法》也规定了相关主体要履行反洗钱义务。
中国反洗钱的法律制度出现于1990年。2007年,中国正式加入反洗钱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同年开始施行《反洗钱法》。2020年,《反洗钱法》准备修订,2024年11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新修订的反洗钱法。
FATF2012年发布的《打击洗钱、恐怖融资与扩散融资的国际标准:FATF建议》,是国际公认的反洗钱和反恐怖主义融资的最高标准。其中指出,除金融机构外,特定非金融机构也应履行反洗钱义务,包括赌场、不动产中介、贵金属和珠宝交易商以及律师等独立的法律专业人士和会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