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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兰高地披上玄衣

瞭望智库  · 公众号  · 政治  · 2024-09-12 12:30

正文


7月27日,火箭弹击中了小镇迈季代勒舍姆斯座绿茵球场的边线。那一刻,12名儿童正在球场训练或在一旁观看。

袭击发生得太快,当孩子们听到警报后,加快跑向球场外的避弹所。就差几米,他们没能进入。避弹所门口,孩子们被爆炸产生的弹片击中,不幸身亡。

爆炸威力巨大,以至于第12名孩子的人体组织直到第二天才被拼凑完整,最终确认身份。以色列将袭击归咎于黎巴嫩真主党,但黎巴嫩真主党否认对此负责。

12名孩子的死去,是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以来这个小镇遭受到的最大打击。对世代生活在此的德鲁兹人而言,这是战乱下的又一场浩劫。

文 | 陈君清 瞭望智库驻耶路撒冷国际观察员

编辑 | 蒲海燕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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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活在战区的德鲁兹人

迈季代勒舍姆斯位于被以色列占领的戈兰高地。到达这里,需要穿过一条两旁密布雷区的窄路这是第四次中东战争遗留下的地雷阵,排雷的进度十分缓慢,几十年过去仍有牲畜不慎走入而被炸。

小镇在路的尽头、山的脚下。一条触手可及的漫长铁丝网擦过小镇的东缘,这是戈兰高地上的“紫线”——以色列与叙利亚的停火线。

一辆大篷车停在停火线旁,人们可以坐在一旁的木凳上,面对铁丝网喝咖啡、抽水烟,叙利亚控制区就在眼前一米开外。这条被游客用来打卡的“停火线”也是某种永恒悲剧的象征,战火让近在咫尺的亲眷骨肉分离。

德鲁兹人被停火线分隔。由于以色列和叙利亚仍处于敌对状态,边境禁止邮件往来,停火线两边的家庭很难见面。小镇居民常去一个被称为“呼喊山”或“泪之谷”的地方,用扩音器与隔着铁丝网的叙利亚亲戚交流,或者只是亲眼凝望一个遥远的轮廓——模糊但真切。呼喊山也成为了打卡点,从那里开车只需40分钟就能到达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

从叙利亚一侧拍摄的戈兰高地以色列控制区内的德鲁兹村庄(资料照片)。新华社记者汪健 摄


1967年,以色列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从叙利亚手里夺取戈兰高地,1981年实际吞并此地。以色列拒绝归还戈兰高地,国际社会不承认戈兰高地为以色列领土。

57年后,生活在此的2万多名德鲁兹人中仍有许多人不加入以色列国籍,而是继续作为永久居民居住。有些人坚持认为自己是叙利亚人。

迈季代勒舍姆斯的广场上竖立着苏丹帕夏·阿特拉什的雕像。他是一战后叙利亚反抗法国托管的起义领袖,起义事件成为了德鲁兹人在叙利亚民族独立斗争中所扮演角色的印记。

居住于此的德鲁兹人从未将这里当做炮火连天的前线,他们避免苦大仇深,反而为生活倾注热情——建起前卫的独栋洋房,将庭院打理得精致而温馨。小镇背靠赫尔蒙山,夏天有风、冬天有雪。风光、战地和德鲁兹风情,组合成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很多人感慨,这里不像久经战火的沙场,更像高原上的天堂。

德鲁兹人不喜欢战争,但又不得不一直生活在战区,因为这里是他们世代的家园。

去年夏天,我以游客的身份来到这里,了解德鲁兹人的故事。临别前,我在小镇的绿茵场上与德鲁兹少年踢了会儿球。在面对绿茵球场的咖啡馆,我同一群德鲁兹大哥相聊甚欢,相约来年夏天再见。

整整一年后,我又回到这座足球场,以一名记者的身份,报道足球场的悲剧。

2
炮火又一次逼近

去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黎巴嫩真主党不时向以色列北部及以色列控制的戈兰高地发动袭击,以军则空袭和炮击黎南部目标进行报复。随着边境紧张持续,炮火离这座位于以黎叙三国边境地带的小镇越来越近。

真主党是中东地区最强大的准军事力量之一,拥有数万名战士和大量导弹库。几乎每周,真主党都宣布向被占领的戈兰高地上的以色列军事目标发动打击。7月9日,一对男女驾车在戈兰高地的公路行驶时被火箭弹击中,当场死亡。

即使危险逼近,与几公里之外早已撤离十万人的犹太边境社区不同,戈兰高地上的德鲁兹人鲜有离开。一方面,山地是德鲁兹人千百年来的唯一居所,离开意味着背叛。另一方面,他们始终认为,火箭弹不会从操着同一种语言的兄弟那里袭来。

在迈季代勒舍姆斯遭袭的足球场外,孩子们使用的滑板车、自行车等倒在一旁。(7月30日摄)。新华社记者 陈君清 摄


来自附近另一个德鲁兹社区的小朋友艾哈迈德告诉我,以色列的军事基地就建在社区的操场旁。来自黎巴嫩的火箭弹总是瞄着基地打。有一天,他突然失去了操场,但幸运的是人还活着。

7月27日,当火箭弹砸向球场时,14岁的杰万正站在球场的另一个门柱旁观看。他说他本想跑向避难所,但在持续的冲突中,他已经习惯了警报声,因此选择留在原地。杰万没有受伤,但他心爱的的全地形车被大火烧焦,骨架仍躺在避难所外。他的两个表兄弟在袭击中丧生。

绿茵场外,我遇到了去年和我聊天的大哥。他说,德鲁兹人很少和外族通婚,所有人几乎都是亲戚,死掉的孩子们是每个小家庭的孩子,也是“所有人的孩子”。

3
“我们要属于自己的生活”

袭击后的第二天清早,小镇被黑色吞没。所有人身着黑衣,为所有人的孩子送葬。黑压压的人群簇拥着孩子们的棺椁,凝重的黑色一直延伸到赫尔蒙山的山脊。人们沉浸在集体哀悼中商店和餐馆都关门了婚礼被推迟。人们在街上拥抱,泪流满面

7月28日,在迈季代勒舍姆斯,人们参加火箭弹袭击遇难人员的葬礼。新华社发(贾马尔·阿瓦德摄)


袭击后,热烈鲜艳的德鲁兹五色旗被哀悼的黑旗替代。五色旗是德鲁兹社区的象征,是他们达观精神的概括。五色象征着月亮、太阳、意志、真理和成就。

在献给孩子们的花圈上,德鲁兹人写下悼词:

——十二个名字、十二种笑声、十二个梦想、十二条灵魂。此刻,戈兰高地为你们披上玄衣。

“我们不想报仇,不想血偿,不要战争。从1967年到现在,巴以战争、黎巴嫩战争、伊拉克战争、叙利亚战争,真的受够了!”德鲁兹村民萨拉赫告诉我,“德鲁兹人有自己的价值观,耻于谈政治,只想要和平安宁,我们要属于自己的生活!”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和平,报复被认为可以快速地抚平创伤,复仇之欲需要快餐式的满足。“我希望今天就能回应,而不是明天,”52岁的纳西尔在采访中告诉媒体,他正在等待对真主党的重大军事行动。他的大家庭中有四个孩子被杀,他说“就让军队来做这件事吧。”

采访行将结束时,11岁的齐亚德走到绿茵球场的边线,查看火箭弹留下的弹坑。在这片他同死去的小伙伴共同挥洒过汗水的球场上,他献上一枝花,然后坐下。他许久地看着小伙伴们的照片,他认识他们中的每一个。他处于一种惊愕中,哭不出来,不知道如何道别。

我问他,会考虑和家人搬走,暂避战火吗。

他说:“这里是我们德鲁兹人的家,有我的球场,我们可以搬去哪呢?”

德鲁兹人的信仰结合了伊斯兰教、印度教和希腊哲学,也相信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先知。对于死亡,他们坚信生命轮回。

在迈季代勒舍姆斯小镇的入口处摆着12张椅子(7月30日摄)。新华社记者 陈君清 摄


或许因为如此,德鲁兹人用特殊的方式纪念死去的12个孩子。在小镇的入口,人们摆上12张椅子,椅子上是献给孩子的新球衣和新足球,球衣上印着每个人的名字——12个热爱足球的孩子组成了一支新的球队。

在孩子们充满笑意的照片之上,德鲁兹人用阿拉伯语为这支天堂之上的新球队命名——和平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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