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黄牛”打通人身伤害司法鉴定环节骗保，危害经年，在上海尤甚，暴露司法鉴定行业痼疾。抓捕“黄牛”与整顿行业正同步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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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事故多伴有人身伤害，人伤理赔也构成车险赔付的重要部分，但一条司法黄牛产业链寄生其上，在司法鉴定上做手脚，以虚假的伤情鉴定等骗取高额赔付并从中抽成。△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财新记者 张榆 实习记者 李玉楼
从业近30年、上海司法鉴定行业的元老级人物闵银龙被查，出乎司法界、法律界和保险业的意料。2018年10月，“华东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原主任闵银龙在9月底被抓”的消息甫一传出，便迅速传开。“朋友圈传疯了。”一位保险界人士对财新记者表示。
华东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下称华政司鉴中心）是上海司法鉴定行业的标杆之一，闵银龙担任该中心主任多年，行业地位可见一斑。官方尚未公布闵银龙被采取强制措施的具体原因。
闵银龙涉案引起司法界、法律界以及整个保险行业的震动。多年来，司法鉴定行业的混乱和人伤赔付的灰色产业链并非秘密，“人伤黄牛”充斥其中谋取巨额利益，推升保险行业赔付率，同时也让广大参保人承担了更高成本。
交通事故多伴有人身伤害，人伤理赔也构成车险赔付的重要部分。长期以来，一条司法黄牛产业链寄生其上，黄牛的核心能力是打通关节，在司法鉴定上做手脚，以虚假的伤情鉴定等骗取高额赔付并从中抽成。这条产业链遍布全国，但出人意料的是，在经济发达、金融市场成熟且司法体系建设相对完善的上海市，“人伤黄牛”曾经尤为猖獗。
由于利益链环节所涉机构众多，肃清黄牛需要公检法及银保监等部门通力合作。虽然各方过去都有部分举措，但始终力度有限，未能真正遏制人伤赔付乱象。
背后原因复杂：“人伤黄牛”产业链中的关键环节——司法鉴定行业规则有待完善，滥用自由裁量权、鉴定过程缺乏监督、失信惩戒缺乏力度等现象长期存在；另一方面，以上海为例，虚增一级伤残等级即能获得10余万元的交通事故伤残赔款，巨大利益让众多黄牛铤而走险，甚至侵蚀司法鉴定、法院、保险公司等重要环节；保险机构“惜赔”和服务的不到位，也导致伤者难以对其产生信任，更有利于黄牛“获客”。
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司法鉴定行业的整饬力度明显加大。2018年4月，上海市启动司法鉴定地方立法，《上海市司法鉴定管理条例》立法调研领导小组成立；《关于贯彻落实〈健全统一司法鉴定管理体制的实施意见〉的工作措施及分工方案》《关于严格司法鉴定责任追究的实施办法》《上海市司法鉴定行业整顿治理方案》《上海市司法鉴定管理实施办法》等文件在2018年6月至9月密集下发，直指司法鉴定行业乱象。同时，针对“人伤黄牛”的多轮抓捕行动陆续展开，上海司法局也在着手对司法鉴定行业开展新一轮整顿。
闵银龙被查
“五六辆警车把鉴定所的物品都搬走了，前后来了两次，运了两三车物品，都是些医疗仪器和电脑硬盘，两位工作人员也被公安带走。”2018年秋天，位于上海长宁区一处兴建于上世纪20年代带院落二层洋房的上海锦曼法律咨询有限公司司法鉴定所（下称锦曼鉴定所）被查封，近期财新记者来到锦曼鉴定所时，周围的居民向财新记者证实了此事。
闵银龙被抓也与2018年秋天的这场查封有关。知情人士向财新记者表示，闵银龙被牵涉进一桩他人的司法鉴定腐败案中，并且与锦曼鉴定所有密切关系。
闵银龙现年69岁，退休前担任华政司鉴中心主任，也曾多年担任华东政法大学教授和硕士生导师，还兼任过上海市犯罪学学会副会长、上海市法医学会副会长、上海市人身伤害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专家委员、上海市法院咨询专家等职务，学生遍布司法鉴定界和公检法部门，声望颇高。
“人伤黄牛”产业链
2016年2月，被机动车撞伤的肖震宇在住院期间找到张皓，委托张皓代理其向保险公司理赔，二人约定张皓收取理赔总额的10%作为代理费。四川旭日司法鉴定所鉴定肖震宇的伤残等级为十级后，张皓向肖震宇提议重新鉴定以提高伤残等级，并获肖震宇同意；通过更改病历并虚构CT报告单，获得更严重的伤残鉴定后，肖震宇据此鉴定意见从保险公司获取了20余万元赔偿款，共计支付给张皓2万余元代理费。保险公司发现后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四川内江市东兴区人民法院认定二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虚构事实的方法骗取保险金，以保险诈骗罪判处张皓有期徒刑五年，判处肖震宇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造假骗保全面渗透
一家大型保险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他们曾做过内部系统测算，在住院和伤残案例中，70%以上的案例都有黄牛的介入；另一家保险公司的测算更高，达到八九成。由此可见，黄牛在人伤赔付中渗透度极高。
被买通的司鉴机构
“人伤黄牛”串起实施保险诈骗犯罪的利益链，鉴定机构出具的鉴定结论则是影响人伤赔付的关键。
保险公司应对“人伤黄牛”
“我们曾遇到一个案例，伤者被鉴定为一级伤残+终身护理依赖，我们怀疑其真实性，又拿不到相应的材料，最后是业务人员蹲点15天拍到伤者自己下床走路去打麻将的视频，最终将这个鉴定推翻，认定为三级伤残，免除终身护理依赖。”上述财产险公司人伤赔付负责人表示。
监督与退出机制
乱象由来已久，但从2018年开始，上海市整治力度一步步加大。有接近上海银保监局人士向财新记者表示，这一轮整顿行动与上海市领导直接批示，且与司法局在2018年新换局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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