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好多人跟我一样,是靠薛之谦的八卦过完了这一周。
我忙活了一上午,到中午才有时间刷微博,发现李雨桐又发新的证据了,当时我在美睫店里,做睫毛要闭眼睛,店员都招呼我闭眼了,我急急忙忙地喊,等等,让我看完这个。
做睫毛做美甲的姑娘都哄笑,她们说你要不念一下。
看完李雨桐的声明又要看微博上各方人士的分析,就这么又看了20分钟,我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朋友们见面都聊这个事情,那么想红的薛之谦大概没想到自己能这么红,他和他的前女友和他迟迟不发声的复婚的前妻,成了一个社交话题,我们跟朋友见面又没话说的时候,就亲切地抛出这个问题——你看到薛之谦那个事了对吧?
八卦没有智力门槛,所以谁都可以讲两句,被渣男辜负过的女生恶狠狠地骂薛之谦,顺便期待李雨桐再撕得响亮些,文字工作者们赞许地研究李雨桐的每一封声明,会看星盘和周易的朋友后知后觉地说薛之谦今年确实是有大劫,朋友圈代购开始吆喝“薛之谦的rimowa旅行箱同款”……
整个事件一出来的时候我跟大家一样感叹明星真是有钱,一个以卖惨著称的明星居然也随随便便就两三千万砸向前任,话题蔓延到今天,我突然觉得明星赚那么多钱还挺应该的,他们不红的时候很是挣扎着想红,不断从自己身上挖掘话题和流量,红的时候载歌载舞以飨观众,最后从高峰摔下了,还要成为谈资,让所有不相干的人过嘴瘾、泄私愤。
有一种自然现象叫鲸落。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缓慢沉入海底。鲸鱼90%的尸体先被其他鱼类吃掉,然后一些动物以残余鲸尸作为栖居环境,一边住在这里,一边啃食剩下的边角料,然后大量厌氧细菌进入鲸骨等其他组织,实现化能自养,最后,鲸骨的矿物遗骸会作为礁岩,成为生物们新的聚居地。一条死去的鲸鱼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
我有时候觉得,一个明星就是一个鲸落,他们提供给这个世界的,不止表演也不止歌舞,而是一种可持续的话题性,我们普通人在对大明星赞美或批评的过程中获得情绪上的共鸣,我们都是微生物,需要依附这个时代层出不穷的八卦,来获得一点可怜的存在感。
先前许知远问马东,你真的喜欢这个时代吗?马东说喜欢,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说我没那么自恋,意思是,马东不觉得这个一切明显浮躁的时代配不上他。
我后来仔细想过,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时代吗,或者说,马东作为60后,主动呈现了拥抱年轻人的姿态,可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真的那么出色吗?
我觉得也不见得。
赞美年轻人是一件“政治正确”的事情,但过度谄媚年轻人,是一种更严重的中年危机吧,因为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一切都被掀翻,恐慌之中,承认了旧秩序都是错的,无用的,希望靠讨好、模仿年轻人,来假装自己是他们的同行者。
更何况,很多时候主流赞美年轻人,不过是因为年轻人的钱好赚。我们既买不起房子,也负担不起大宗消费,我们精力旺盛,却发现并没有太多机会发挥才能——或者说,我们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才能,我们没有挨过饿受过什么真正的穷,一旦在大城市混不下去,总还有我们的父母给我们兜底,我们既看不到什么“通天大道宽又阔”的前途,又难以忍受毫无亮点的日子,我们只好消费。
买视频网站会员的是我们,在各个健身房办卡又不去的是我们,在淘宝网红店里买一件又一件衣服又迅速把它们淘汰的也是我们。
我们一边哀叹最大的90后已经27岁,调侃自己已经是中年人,一边又扳着指头数这周还要上几天班,我们一边觉得人生苦短再不蹦迪你就老了,一边又看人家讲中年危机的段子觉得人生真是漫长到可怕。
我们想谈恋爱却又怕伤筋动骨最后徒留伤心,想一个人窝在家里却又怕十年后心肌梗塞昏迷在公寓里成为一桩社会新闻。
我们跟朋友聚会的时候觉得他们好吵能不能放我回家跟猫呆在一起,可是一个人空荡荡在家走来走去的时候又觉得人还是群居动物手贱发微信问别人“在吗”。
我们一百遍跟自己说要控制消费从此每一笔钱都要记账,我们第二天醒来一想还是得买点东西,人生都已经没有盼头了,不能再没有快递。
我们早上坐在办公桌前踌躇满志地想要活出一个崭新的自己,让前任刮目相看,晚上一不小心喝多了又觉得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也太难了,过去这么久了,想来想去还是想见你。
我有时候会自我反省说,我觉得日子无聊,是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自己工作的缘故。
但是后来接触了一些很热爱工作的人,我发现,我们这些不怎么喜欢工作的人觉得日子无聊,那些很喜欢工作的人,会被外人觉得很无聊。
所以我们只好主动地、无可奈何地、花钱给自己的人生制造一些亮点。
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高山或海滩,我们在很好的酒店里蒙头大睡或者像真正的背包客一样跟陌生人吹牛逼聊通宵,都说生活在别处,但可能我们也不是真的打算投入别处的生活,就是太不喜欢目前的人生了而已。
到底怎么样才能真正快乐起来呢。我跟我的朋友们互相请教。
是生个孩子,还是赚一笔大钱,是游戏通关拿到铂金段位,还是吃一顿真的好吃的饭。
我写这些的时候是很真诚地在苦恼这个问题。
我坐在一个大堂的咖啡吧里,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来,他们是推销一种可以轻松擦去衣服上的污渍的洗液的,这种洗液并不稀奇,日本的小林制药就有,但是他们还是很夸张地把墨水泼到衬衫上,然后很尽责地把洗液倒在上面,搓洗给我看。
我本来想说我在写东西能不能不要跟我推销这个了。
但后来又觉得,我写的东西也并没有那么矜贵。不足以成为我婉拒他们的理由。更何况大堂里好多人,他们径直向我走来,我觉得可能是他们在很多人那吃过闭门羹了,觉得我看起来比较好说话,所以才找我的。
我就这么想着,听完了他们的推销。
我最后也没买那瓶洗液,没买这个事情让我觉得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帮上他们,但又觉得我有什么资格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去愧疚呢,在很多人眼里,我也就是一个四处推销自己的小写手。
而很多人给予我的温柔,也不过是忍着不耐烦听完了我的陈述。
也许我们都是忍着不耐烦在活,都一边做狼狈的推销员一边又同情别人,都在一些时刻觉得自己还算个好人,以此勉励自己要做更好的人。
我们也就是这样子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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