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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需要哲学?

周国平  · 公众号  · 美文  · 2017-03-25 20:31

正文




哲学来源于欧洲,来源于古代的希腊,这是一般的说法,当然也有不同的意见。哲学这个词,按希腊语的意思,是“爱智”。“Philosophia”,“philo”是爱,“sophia”是智慧,把这两个字拼到一起,最早是古代希腊的哲学家毕达哥拉斯。


“爱智”这个词大家通常都理解为爱智慧,追求智慧。按照这样来理解,哲学好像是一种爱,是一种情感。而情感和理智是矛盾的。所以“爱”的情感和理智的“智慧”正好是矛盾的。哲学恰恰是把这两个放在一起。哲学讲理性,硬邦邦的理性,讲爱就显得不够劲了。发展到后来,“爱智慧”这一个界定不够表达哲学的含义了。有一个大哲学家说哲学不仅是对智慧的爱,而且是理性的科学,是知识。哲学提升了。后来,我们慢慢觉得不妨把这两个词的意思颠倒过来说,一般的说法是追求智慧,现在颠倒过来说是关于爱的智慧。关于爱的智慧就是关于感性的智慧、关于欲望的智慧。就是说你作为有理智、有思想的人,你的爱,你的欲望、追求,都是智慧型的,不仅是本能型的。哲学就成了爱的智慧,爱的理性化。这样一来,感性就变成了受理性管辖的东西了。这样就回到了希腊的柏拉图的观点。喜欢西哲的不能不知道这个:柏拉图式的爱,是空的。什么意思?不仅仅是本能的、感性的,也是理性的爱。感性欲望怎么会变成理性的呢?爱什么就会变成理性的?这就是我今天想给大家介绍的我最近的一些想法。这里的爱不是具体的,柏拉图的爱就是爱理念,爱思想,爱本质。我给它再加上一个意思,就是爱自由。哲学就是关于自由的追求的学问。


什么叫自由呢?第一个意思,就是它是摆脱感性的、摆脱本能的。自由在西方的语言里最初都是否定的意思,要摆脱,free,从什么里头解脱出来了,就自由了。西方哲学一直在自由这样一个否定的意义上向积极的方面、肯定的方面发展。经过很多代人的思考研究,一步一步把自由的概念、问题深化。为了给大家一个比较清楚的轮廓,我们不妨把西方哲学的发展看作是自由问题深化的发展,一个深化的、完善化的过程。


下边分三个部分来给大家介绍。希腊人提出了哲学,希腊是哲学的摇篮,为什么这么说?自由在摇篮阶段主要是做什么工作?起什么作用?应该说是起了一个摆脱实用知识的作用。我们知道,知识一般是通过经验积累得来的,它一般分两层意思,最基本、最原始的意思就是一些实用的、经验的技能。这是任何民族,无论多么原始、落后都会有的。它们的目的是为了谋生,是一种工具。通过口传耳受,或者是一些简单的记录,可以代代相传。但是,到了希腊,有个突破,它可以摆脱或者说暂时地摆脱了这种迫切需要的实用的技能,而去思考世界的、事物的更加根本的因素。这种知识不是那种一般的经验技能所能涵盖的,它是科学知识,是Science Knowledge。


我一直觉得希腊人对人类最大的贡献,也是对哲学的最大贡献就是把科学性的思想方式揭示出来了,为人类提供了一个思想方式。这种思想方式不是把对象当作可以吃、穿的东西,而是把主观和客观的分割开来,使得主观能从客观中分离出来。这个世界,日月山川、桌椅板凳,我们先不把它们做一种功能性的了解,而是要把他们当作知识的考察对象来观察、研究、思考。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主客分立。主客分立,后来挨批评挨得很厉害,认为这种思维方式是不对的,是二元对立的,对人类不好。但恰恰是把客观世界、日月山川作为一个对象,不把它当成我们的生活条件,不把它当成我们肢体的延伸,而是去客观地研究它。这样主体也自由了,客体也自由了。



在原始的阶段,人是受制于自然的。而只有把它分开,人自由出来,事物自由出来,这样反倒能掌握事物的本性。这种科学性的思想方式奠定了人类文明进一步发展的基础。在这个过程中,人也暂时摆脱实用的考虑,而自由地——不是被迫地去思考研究这些问题。这样做的结果,我们看到了,欧洲的历史说明这样的思维方式有大用处,就是无用中的大用。欧洲的哲学——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哲学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产生的。如果它只是局限于鼻子底下的利益,苏格拉底如果就是凿他的石头去卖钱,就不可能出来那些对话,不可能想那些问题。这是我们看到的欧洲哲学的积极的一面,自由的一面。


在古希腊的时候,自由的知识产生了,科学产生了。这是自由的思想的一个大突破。没有这个突破,以后哲学的发展甚至科学的发展都会受很大的限制。希腊作为哲学的摇篮就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我们现在还在念古希腊哲学家的书。有两本必读书要推荐给大家:一本是柏拉图的《理想国》,另一本是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我们读这些书,可以看到他们是如何追求自由的知识。


柏拉图提出了“理念论”,亚里士多德提出一个“存在之存在为理念”,看起来很抽象,实际是很实在的问题。什么叫理念?比如日月山川,我们要看多少日月山川才能总结出日月山川的本质来?柏拉图还提到,要穿多少双鞋才能得出鞋的理念来?很难下界定。他是把这个颠倒过来,鞋就是理念先在,然后根据这一理念做出鞋来。万物都是这样,都像有个设计师根据理念来构建出万物。而构建出来的万物都不如理念原本。不是说具体的感性的东西是我们思想、理性产生的根据,思想、理性是模仿感性的东西。不是说这儿有个桌子,根据这个我们脑子里有个桌子的概念。而是说桌子的本质先有,这些具体的东西模仿这些本质的东西。这是哲学的一个很重要的解脱,眼前的东西是模仿普遍的东西的,而普遍的东西是什么?概念。万物的最本质的一个属性是存在,这是亚里士多德讲的。理念和质料是不同的,但内在是一致的。理念,用科学的话来说就是概念。这个概念式的思想方式在古希腊就奠定了。概念性的思想方式是自由的知识的存在形式,不是具体到感性的存在中去找知识。那样找来找去都是它跟我的关系,是捆绑在对象上的。要摆脱这些东西,对它们的研究是客观的、自由的对待。自由的知识就是概念式的知识,是概念式的存在方式。


这一方式应该说成也是它,败也是它,优点也是它,缺点也是它。有什么缺点?自由的思想方式是对的,但是它是形式化的、概念化的,好像是脱离现实的。这样一来,你的研究是你的研究,实际的东西是实际的东西,就出了主客分立、分离、分裂的毛病。这种思维方式带来了弊病,它慢慢走了一个形式化的道路,慢慢分化。最先是毕达哥拉斯的“数”,数学、几何学,然后有逻辑学。当年没有逻辑学这个名词,但是逻辑已经出来了。到亚里士多德就有了《前分析篇》、《后分析篇》。早年的逻辑称为“logos”,就是学问的意思。逻各斯很厉害,把一切都形式化。这样就使得思维片面了,爱跟智慧就发生矛盾了。智慧变成抽象的了,过于形式化了。然后世界就变成了两个世界——经验的世界和理性的世界,一个是逻辑的、形式的、概念的世界;一个是现实的世界。两者分开了。科学就是一些概念、判断、推理,讲必然性的推导。实际经验的过程不能推论,不是逻辑推导。不是用概念、判断来推理。因为你不可能穷尽一切经验,你不可能经历全部的实际过程,因此

你的判断是允许有错误的。不可验证、不可检验的,不能证实或者证伪的都不是科学判断。或者说科学判断必须允许证明或者证伪。所以科学不是经验判断推算出来的,经验科学包括物理学必须有感觉材料补充进来,光有公式、原理不行。原理可以运用到经验里头去,经验必须给你提供证明或者证伪的材料,这才是真理。所以知识判断就是后来的事了,慢慢明确了知识的判断除了形式的——比如数学、几何学、逻辑学以外,广义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在内。还要靠经验,都是经验科学。要靠感觉经验给你提供材料你才有内容。这个“提供”,有的哲学家称为“兑现”——如同我们现实当中拿一张支票去兑现现金。形式的、逻辑的东西是公理,要有现实的东西给你提供材料,没有材料就是空头支票。所以也要用这个“兑现”,让原理都有内容。


知识论到了现代阶段,自由的知识有一个明显的突破,内容方面、形式方面都明朗化了。自然科学必须得有感觉材料,要给它兑现,这样你的知识才是有内容的。哲学不是说爱智嘛,光一个智慧不行,得有感性的东西。所以哲学就在一个感性、一个理性的东西里头搅和,看你怎么理解。知识不能没有内容,逻辑可以不要内容,数学也可以把那个“象”不要了。科学的知识是要有内容的,没有内容的知识是形式知识,也有意义。但是经验科学、自然科学都是有内容的。这样一来,自由就受到限制了。刚才我们说,从希腊开始,知识自由了,但是这些都是形式的东西,你能做主的不都是形式的东西吗?不都是概念性的东西吗?概念、判断、推理都是理性可以自己做主的,不需要经验。逻辑从哪儿出来?也有说从亿万次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这是列宁说的,虽然这种观点也可以理解,但什么叫亿万次?哪一段算亿万次?怎么到希腊就产生出来了逻辑来了?怎么中国先秦的《墨经》就出来逻辑了?没有一个确定的界限。欧洲哲学里有很重要的一个概念“apriori”,翻译成中文比较难说,大概可以说是推理性的。什么意思?就是不需要经验,不需要内容,是理性自主的,这是自由的。但是这个自由有点玄乎了,太抽象了。概念是抽象概念,推理也是逻辑推理,其内容还得由感觉提供。所以,我们讲科学知识的必然性不是理性产生出来的。因此它的必然性、自由性、自主性在一定范围里还是受限制的。就像一个国家的法律,制定的时候是根据国家自主的权力而制定的,但法律还得照顾到老百姓自己的特点。知识也一样,知识王国也要有子民啊,光有那些法律是没用的,得有人才行。民是内容,法律是形式。即便说你这个法律是先天的,也得要子民来跟法律结合起来形成一个“kingdom”。这个意义下,尽管理性是君主,是立法者,是自由的、自主的,你还得受制于与子民——感觉经验的关系。感觉经验不是理性产生出来的,相对于概念、判断来说是外来的。所以,希腊的知识性的自由是挡不住哲学的,哲学要绝对自由。如何实现?让我的子民也从我这儿产生出来,理性要让对象也由其中产生。对象如何产生?可以回到柏拉图来看,“理念”并不是根据经验总结出来的,是理性自己生出来的。先有这些理念,然后感觉经验去摹仿理念。日月山川有其对应的东西,但是有一些东西是感觉经验世界没有的,与理念之间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这恰恰证明了理念不是感觉经验里来的。


哲学史里说自由本身——意志自由、灵魂不死、神这三个东西在感觉经验世界里没有。感觉提供不出自由来,感觉本身是环环相扣的,纽结在一起,因而不自由。灵魂不朽是说永恒,感觉世界里也没有,一直在变。神,比如上帝——上帝是中国的词汇,西方就称作神,即“god”,是不可感的。这个就是纯粹的理念,跟桌椅板凳不一样。这个理念是不是一个幻想的产物呢?不是,这是理性里根深蒂固的。你思考它,没有矛盾,不会有“方的圆”这样观念上矛盾的东西。你思想神,没有矛盾的;思考永恒、不朽,也没有矛盾。你可以思考它,但不能知道它。


到了这个阶段,知识论跟道德论就分开了。这三个大理念在知识论里头不能有对象,是非对象化的。因此它不是知识,不可能形成科学,不是科学的对象。说有一门科学专门来研究神,可以说有,但是伪科学,是神学——“Theology”。古代希腊认为神是不朽的,人要追求不朽。但它不是经验科学,而是超越经验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胡思乱想,不是胡诌的,是合理的,但是它不可知,它是一种道德理念,是德性的问题。道德跟知识分开了,道德不是经验知识,从自然科学或者经验科学的意义上来讲,道德是不可知的,不是知识的对象。道德的根基就在意志自由本身,没有自由就没有责任。因此,自由就从受限制的知识里头进入到了无限制的道德领域了。也不是完全无限制,而是理性自己限制自己。一定意义上限制就更大了,更加严格了。前边的还可以推托,材料和理论可以相互支持,知识里有对错,而道德里没有对错,是善恶问题。


这三个大理念在知识里没有对象,而在道德里是现实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每个人都能体验出来。我做任何事情,就知识来说是有客观原因的,但无论有多少条客观理由,都不能抵消你做这个事情的责任,出了事你就责无旁贷。有人问萨特:德国法西斯打来了,我妈妈又病了,我该怎么办?是去参加抵抗运动还是回家照顾我妈妈?萨特说:我无可奉告,这是你的自由。你去打德国人,就要承担你妈妈会因而病死的责任;你去照顾你妈妈,就要承受德国人打进来而你没抵抗的责任。道德就知识来讲没有内容,它不教给你该做什么、怎么做,它就教你一条:你责无旁贷。这一条就引导了上边三个理念的出现。


知识跟道德分割以后,理性绝对自主了,基督教的一神才得出来,通过道德进入信仰。相对地,知识性的神都是多神。因为是知识性的,通过想象去塑造多神。中国如此,希腊也如此,有宙斯、海神波塞冬,都是实际性的神了。只有基督教的神是一神,道德性出来了。在道德的意义上讲这个神,它不是空洞的。尽管在知识上它是空洞的。这个唯一的神是理性自己设定的,作为一个对象自己设定的。它就是一个理念,理念是理性自主、自由设定出来的。在这个阶段,我们的知识论先搁在那儿,剩下的是道德问题。将知识悬搁起来是为道德、信仰留下空间,为理念提供现实性。其内容不是感性提供的,而是来自于理性自己的设定。这是西哲的一个最大的转变环节。扩大开来,所有的概念都可以理解成是理性自己设定的。不仅仅是这三个理念,这三个只是最突出、最明显而已。理性在感觉世界里头所形成的概念都是理念,最原始的理性。最自主、自由的设定的对象就是理念。我们睁眼看到的这个世界就是理念的世界。看、听、感觉全是理性的感觉。我们的爱也是理性的爱,自由也是理性的自由。


我们所看到的日月山川、桌椅板凳都是理念,而感觉是后来的事。人不是一睁眼就看到感觉经验的。感觉是科学的对象,要经过分析的,是物理学、心理学的对象。最原始的、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最基础的感觉是理念的。比如我们看到一个东西,没人会直接看到这是光波的折射,也没人直接听到声波的传导,都是理念。哲学就在这个阶段如此来理解概念的形式和内容,内容也还是来自理性的。


这个阶段就是欧洲哲学的成熟期,就是德国十八、十九世纪的哲学。这是最重要的一段哲学。从康德到黑格尔。这里也提供基本参考书:康德的三个批判《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判断力批判》,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他们的书至今还是我们做西方哲学或者说做哲学的必读书。前两年在北大哲学系给一年级讲课,我就开这些书,辅导老师就说别读这个,太难了。我说就得读这个,与其去看那些边缘的材料,不如直接读这些经典著作。哲学就是要看原著。直接读,一遍读不懂,就两遍、三遍、四遍。我们读了一辈子了,现在还在读。人跟人还是不一样的,机缘会合,正好在那个时期出了那么一批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他们的解释。但是有一条,他们说的我们眼中的世界、我们所能理解的世界都是理念的世界。也就是说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哲学的概念不是抽象的,理念是哲学概念的内容。因此,理念就是理性自己设定的,自己设定自己的界限。没有这一界限就没有自己的学说了。就好像哲学家在概念里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跟现实世界颠倒的,是可理解的世界,不是荒谬的。荒诞的世界也不是没有,是哲学进入现代以后的一种表现。可理解的世界不在时间的绵延里头,而是超时空的。在时空中时间的绵延、变化,是不允许你有一个可理解的体系的,不允许你有一个理念的体系。时间的问题进入哲学、进入自由,自由就不是理性自己设定自己的这么一个自由了。时间就是自由,时间就是变化,时间就是矛盾,时间就是存在。理念可以说是最高的存在,但相对于时空中的东西来说、相对于经验中的东西来说是非存在。时间是感性、理性之间变化的总过程,是一个动态的东西。在时间的领域里没有道德,这是尼采的观点。一定的社会,比如说文革时期家庭出身是很重要的,是一条标准,现在就没了,道德规范是随时而变的,是历史学的、社会学的范畴。而永恒的至善即理念,它是超时空的。康德在一篇文章——《万物的终结》里谈到必须到万物全体变化以后才会有永恒,变化中怎么能有永恒?万物终结以后,你是好人就上天堂,末日审判就是这样,已经超出了时空。


但是,实际的存在、实际的历史恰恰都是时间的绵延。所以,所谓现代哲学又把超时空的东西拉回到时间中来。在这儿还要给大家推荐一本书,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这个人现在的影响大得不得了,他提出的问题非常严重。他提出的问题从哲学的存在论上讲,进入时空之后就没有永恒了,都是临时的、有限的。有时限的问题是什么问题?没有永恒,人是有死的,会死的,要死的,这是真理。这又回到希腊去了,关于神和人。为什么那个时候哲学叫神学?神跟人的区别就是人是会死的,神是不死的。他们的观念还是比较模糊,不死无非就是更有力、更强、更长。永恒,超时空,自由具有这些特征。道德是不是永恒的?康德说的万物终结以后只有道德永恒,德性是这样,自由也是这样。他有一个思想,大家不太喜欢:向死而生,人生下来就是朝死而去的。这样一来是不是太消极了?海德格尔阐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问题,比如人有能力提前进入死亡,他能想到死的问题,将死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动物不能,动物有死,但不能提前思考死,不会想到向死而生。生死如一,如何一?只有将它看成一个过程才能是一,不然就有些强词夺理。生的过程也就是死的过程,将死作为一个过程,将它动起来。存在就是时间了,不是理念了,那么一生的过程不就是一死的过程吗?死不是一个点,生也不是一个点。生是动态的,而死同样也是动态的。存在是一个动的东西,动不是一个简单的位移,动是创造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不可以反过来说呢?既然是一个过程,我们干嘛要这么消极呢?我们可以反过来说向生而死。


死在现代哲学里头,进入二十世纪后半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人的物质生活都比较好了,都在想这个怎么回事,怎么理解。海德格尔的观点也算是一种理解。他的说法可以从积极的一面说向生而死,就意味着死是生的一个环节,死是为了生。于是就有再生的问题,这样就把基督教的一些问题都涵盖进来了。死的意义变得积极起来了,死的分量就重了。怎么说?有来生,不是说真的活过来了,而是死而不亡,你的工作、你的事业、你的著作,所有这一切都还活着,可能还是真正地活着,更实际地发挥着作用。我们今天讲的所有的历史,不都是再生的吗?哪个还活着呢?没有那种经验意义上的活着,这些不活着的恰恰是存在的。不是提前进入死亡,是提前进入再生,提前进入未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是不是可以对当代西方哲学里的问题有积极层面的理解呢?


所以我说,我们哲学是化解宗教的一个力量。再生、复活,耶稣复活,直到现在还活在很多人的心里。不光是基督徒,非教徒也会念他的书,也会信他。这些问题,我们哲学可以把它们包容进来,那么我们这个自由就更上一层楼了,因为我们用理性将不可理解的东西变成了可以理解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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