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这是戴望舒笔下的烟雨江南;“火树银花不夜天,彩灯高悬庆元宵”,这是我眼中的炫彩江南。元宵佳节,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古街上,随处可见宫灯、挂灯、伞灯和球灯,水面上的波光粼粼把本就富有古韵的老街映衬得更加流光溢彩。
海宁人喜爱灯彩,海宁手艺人会做花灯,我的爷爷便是其中的一员。
我的爷爷原本是村里的会计,在那个年代,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知识分子”之一。爷爷多才多艺,会画画,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还会做灯笼,而且为人随和热情,所以每到各种节假日,特别是春节、元宵,我家里便热闹得像赶集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父老乡亲。大人让爷爷帮忙写春联,小孩子求着爷爷做花灯。爷爷一般都是来者不拒,我在一旁帮忙磨墨,爷爷则认认真真写好每一副春联。
做花灯的工序很繁杂,先要将竹子进行加工处理,用竹刨刨去竹面粗糙的表皮,裁取竹条所需的长度,再用编织方法以交叉等方式完成灯架制作。灯架做好了,接下来就要糊灯笼了:先把稀释的浆糊均匀地平刷在灯架表面,然后在骨架上糊一层棉纱布,再黏贴二层细棉纸,将灯笼放在阴凉通风处晾干后就可以做彩绘了。印象中,爷爷画过鲤鱼、荷花等图案,皆栩栩如生,有时还会写上一首诗,非常精美。等文字、图案完全晾干,最后还要再上一层桐油,待桐油阴干,一盏灯笼才算大功告成。
花灯扎制起来耗时费神,爷爷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眼睛也有点老花,但面对村民的需求,他从不拒绝,有时还会熬夜赶制,手脚冻僵了就站起来走两圈,眼睛看不清就去配一副老花镜。“这老头子,做蚀本买卖也就算了,还不注意自己身体!”面对奶奶带着心疼的抱怨,爷爷有点不以为然:“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求我帮点小忙,难道还要收钱?这个花灯小孩子都喜欢,我得多做几个。”爷爷写春联、做花灯从不收钱,一开始村民还会送些鸡蛋、水果当做“工本费”,毕竟竹片、棉布、颜料都是爷爷自己花钱买来的,但这些都被爷爷一一退还回去,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爷爷的脾气,也就不再送“礼”。
写字,一撇一捺成人,站直了顶天立地;做花灯,一心一意成事,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爷爷说他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清白做人,他一直用这套标准来教育子孙后辈,这也成为了我们家的家风。
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为了让我能够树立正确的金钱观,开始每个星期给我10元零花钱,让我自主支配,主要用于购买学习用品以及点心。当时班上有同学开始攀比压岁钱谁拿得更多,更有同学拿出百元大钞购买大把零食,这让我羡慕不已。
不敢向父母开口要钱,我就耍起了小聪明,转向疼爱我的爷爷,今天要5块买铅笔明天要10块钱买作业本,其实都被我拿去买了零食跟玩具。没过多久,爷爷就发现了异常,他去学校门口的杂货店一问就拆穿了我的“小伎俩”。那天放学回家,爷爷没有重罚我,而是要求我背诵抄写白居易的《三年为刺史》。“三年为刺史,饮冰复食檗。唯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清白。”至今,这首诗还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中,成为我的人生准则。
“零花钱事件”后,作为惩罚,当年元宵节,爷爷没有像往年一样给我做花灯,他说希望我记住这个教训,能够秉持“有德有礼、风清气正”的家风。第二年元宵节,爷爷就因病去世了,在他的病床上还有一盏未完成的花灯,上面画着一片凌霜傲雨的竹林,边上是两句诗“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奶奶说这是爷爷特意为我做的,只是还没有完成,爷爷就被病魔带走了。
良好的自我修养,需要良好家风的熏陶,长辈的言传身教则是家风形成的关键。我的家庭是一个普通家庭,我的爷爷是一位普通的会计,但他却在朴实无华的言语之中道出了为人处世最基本的正确价值观。他留下的这盏未完成的花灯,也是我人生的指路明灯。
(浙江省海宁市纪委 黄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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