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虫夏草不防癌，吃多了会中毒

冬虫夏草中没有什么特有的活性成分，主要成分在其他虫草中都可以找到。这次的研究成果表明，冬虫夏草的抗癌作用是子虚乌有，反倒是比冬虫夏草便宜的多的蛹虫草含有有效的抗癌成分——虫草素。不过，虫草素含量过高时反而会引起细胞毒性，大把地吃蛹虫草，也并不是什么抗癌的好办法。

此外，不管是冬虫夏草，还是其他虫草，都普遍存在存在严重的重金属超标、添加剂不明等问题。长时间服用未必能起到保健作用，反倒有健康风险。

被神话多年的冬虫夏草据说不仅保健，还有抗癌功效。然而最新研究发现，冬虫夏草并不含有它所称的抗癌成分。

10月19日，国际著名科学杂志《细胞》的子刊《化学生物学》（Cell Chemical Biology）在线发表中国植物生理学家的研究成果，认为根据基因及产生模式，冬虫夏草不可能含抗癌成分虫草素和喷司他丁（Pentostatin），相反，广泛分布、价格低廉的蛹虫草却含有喷司他丁及虫草素成分（喷司他丁是一种抗白血病药物，26年前即获准在美国上市），并指出虫草素含量过高时会在真菌中引起细胞毒性。

东阳光研究院冬虫夏草仿生态培育生产的冬虫夏草。/ 视觉中国

也就是说，冬虫夏草一直被宣传的“抗癌”效果基本被否定了。对于价值数百亿元的虫草产业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是虫还是草

经过多年来的强力宣传，没有听说过冬虫夏草的中国人恐怕已经不多了。但从被人认知、大规模使用的历史来看，冬虫夏草是一种非常“年轻”的药材，在著名的《本草纲目》中亦不见记载。今天能看到的关于冬虫夏草最早的记载来自乾隆二十二年（1757）成书的《本草从新》：“冬在土中，身活如老蚕，有毛能动。至夏则毛出土上，连身俱化为草。若不取，至冬则复化为虫。”

今天我们已经可以准确地描述冬虫夏草的生长机制：冬虫夏草菌的子实体寄生于冬虫夏草蝙蝠蛾幼虫体内，使后者死亡僵化，然后自僵化的幼虫尸体头部生长而出。所谓“经冬复化为虫”纯属无稽之谈。也就是说，《本草从新》中对冬虫夏草基本性状的描述都是错误的。作者对这种药材了解相当有限，更遑论对于其做药理上的准确描述。

缺乏临床验证的暧昧功效

经过大量的分析，目前冬虫夏草的成分已基本清楚：除了水分、蛋白、脂肪、糖类之外，主要含有氨基酸、脂肪酸、核苷类物质、甾醇、7%～9％的甘露醇、多糖等，这些成分使冬虫夏草具备一定的生理活性和药效，比如，甘露醇在医药上是良好的利尿剂，可以降低颅内压、眼内压。

据《中国药典》（2015版），冬虫夏草的功能主治为：补肾益肺，止血化痰。用于肾虚精亏、阳痿遗精、腰膝酸痛、久咳虚喘、劳嗽咯血。这一描述与《本草从新》相差无几。藏医药典《甘露本草明镜》中关于虫草的功效也只有一句话：“强身，补肾，用于治疗肝胆系统疾病。”

目前对于冬虫夏草的药理作用的研究，基本停留在成分分析的阶段。虽然有一些实验室的成果表明冬虫夏草对于免疫系统、肝脏、肾脏都有正向影响，但是大多只是在小鼠身上得到的结论，离临床验证还有遥远的距离。

抗癌神话的破灭

即使有可靠的证据证明冬虫夏草可以“强身、补肾”，恐怕也支撑不起每公斤十几万元的价格——强身补肾的药材太多了。中国人坚信，这种“冬天是虫，夏天是草”的神奇植物，一定有某种神奇的功效，比如，抗癌。

1951年，德国科学家卡宁厄姆从在蛹虫草中分离出了虫草素，虫草素化学名称叫3'-脱氧腺苷，3'-脱氧腺苷能够抑制核酸的合成，所以在理论上可以抑制肿瘤的生长。这给了很多人启发。多年来，一直有研究者试图在冬虫夏草中寻找虫草素，并没有发现可靠的证据。根据这次发表在《化学生物学》上的研究成果来看，冬虫夏草中已经可以确定不含虫草素。

相比于一公斤动辄十几万元的冬虫夏草，蛹虫草价格最高也不过1200元/公斤。和价格低廉的蛹虫草不同，冬虫夏草是十分罕见的纯寄生菌，对环境的要求十分苛刻，只能在高海拔地区的潮湿土壤中生长繁茂。但是从二者的有效成分看来，冬虫夏草实属难得却不可贵。

冬虫夏草不具备抗癌性的成果，可能会让一部分人把注意力转向蛹虫草，毕竟，此次的研究成果中证实了蛹虫草中含有虫草素和喷司他丁，把蛹虫草当保健品吃，效果如何呢？

癌症的本质是癌细胞不受限制的增殖，蛹虫草中的虫草素则可以干扰细胞DNA的复制过程，抑制癌细胞的旺盛分裂。然而，根据此次研究的成果，虫草素含量过高时反而会引起细胞毒性，真菌会启动解毒机制，将虫草素脱氨，降解成不具活性的3'-脱氧肌苷 ，失去效力。而且，对于没有癌症的人来说，虫草素可能干扰正常细胞的活动。大把地吃蛹虫草，也并不是什么抗癌的好办法。

金孢虫草，也称为蛹虫草。/ 视觉中国

元素周期草

2016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组织了对冬虫夏草、冬虫夏草粉及纯粉片产品的监测检验，发现其中的砷含量为4.4~9.9 mg/kg，严重超标。

食药监总局还对此特别发布了提示，认为“长期食用冬虫夏草、冬虫夏草粉及纯粉片等品会造成砷过量摄入”，“存在较高风险”。讽刺的是，砷是致癌物质，过量摄入会引发皮肤、心血管、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癌变。

冬虫夏草存在重金属超标问题，并不是秘密。不只是冬虫夏草，由于种植环境和生产过程中的污染、中草药中广泛存在铅、汞、砷、镉等重金属超标。由于在实际执行中早已名存实亡，2016年2月3日，国务院正式取消了中药材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AP）认证。

2016年11月27日，在西藏拉萨市林廓中路附近，有一个市场，人头攒动，他们不是在赶早市买生活用品，而是在买卖虫草。/ 视觉中国

不同的是，在其他的中草药中，你摄入的可能是自然富集的重金属元素，在冬虫夏草里，你真的能吃出金属。在贵比黄金的背景下，冬虫夏草原料中经常被掺入金属粉末，从添加二氧化钼、铅粉到更高端的铅汞熏蒸，无奇不有。

除此之外，冬虫夏草经常有“买一送多”的服务。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工程院院士终南山称，他曾送检一款“金虫草双参胶囊”，其所宣称的壮阳功效实际是通过添加西地那非（伟哥）实现，而且含量比正宗的伟哥“万艾可”还要高出一倍。在临床上，摄入如此剂量的伟哥，有一定的风险诱发心脏异常甚至心源性猝死。

持续多年的全民营销神话

尽管功效可疑，冬虫夏草过去几十年时间里依然在持续的上涨。60年代，在西藏1千克冬虫夏草可换两包单价3角钱的香烟;70年代，在青海、西藏，冬虫夏草的国家收购价为每千克21元。1974年，在青海省果洛州，不管什么品相的冬虫夏草的价格都是28元/千克左右。从70年代到今天，冬虫夏草价格上涨了万倍

2015年5月6日上午，浙江义乌市国药老字号三溪堂国药馆第二届“新鲜虫草节”上，首批800条新鲜冬虫草夏正式上市。/ 视觉中国

直到2008年，虫草价格出现了大幅的下滑，降价幅度达到30%以上，显然是受到了金融危机的重大影响。可以说，市场是左右冬虫夏草价格的主要因素。从马家军吃虫草打破世界纪录的传说，到非典时期虫草包治百病的传言，均在冬虫夏草的价格曲线上得到了忠实的反映。

2015年，仅青海春天一家虫草企业，就在冬虫夏草的宣传上投入了3.28亿元，同期公司的研发投入只有区区800万元。在营销的轰炸下，青海春天一举创下超20亿元的营收规模。2016年，在食药监总局在发布《消费提示》后，青海春天旗下主营产品冬虫夏草粉片“极草”的生产也被叫停。在该公司今年8月份公布的财报中可以看到，其上半年营收超过六成来源于子公司的广告业务。

这并不奇怪，从脑白金到极草，中国的保健品厂商都是广告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