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梦想,请进,
如果你有梦想,如果你爱说谎,
如果你喜欢祈祷,如果你充满希望,如果你会花钱买一颗魔豆……
如果你会装模作样,请你坐到我的火堆旁,
我们来编织一个金色的弥天大谎。
请进!
请进!
——谢尔·希尔弗斯坦
不久前,我一时好奇,参加了一个绘画心理治疗小组。治疗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和一盒蜡笔,让我们画一个关于各自家庭的日常情境。然后,她会根据我们画的东西,分析我们的心理状态和问题。
半个小时后,我们都交上了歪歪扭扭、粗鄙可笑的画作。
我的画实在太丑,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讪讪的说,“如果是用文字,我会表达的更好。”
治疗师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说,“但文字是经过了修饰的。”
这些画,无论是否如治疗师所说,是我们的潜意识在与我们对话,但至少让我意识到,原来换一种语言来表达自己,竟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1944年,美国两个心理学家(Fritz Heider/MarianneSimme)做过一个很有趣的实验,他们制作了一段影片,里面就是一堆圆形、方形、三角形在随机互动,制造各种毫无意义的情境。但114个实验对象里,只有三个人看到的是随机的物体,其他所有人都为这些形状编造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为这些形状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性格,比如“害羞”、“被宠坏”、“狡猾”等等。
可见,我们的大脑天生是擅长胡思乱想,擅长读图讲故事的,这是我们理解释世界的根本方式。但为什么成年人却如此拙于图像呢?
对孩子来说,文字从来不是他们的疆域,图像才是他们的地盘。对他们来说,画画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情,它与才华、理论、技术、主题无关,绘画的可能性也不局限于可见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坐下来画一张上帝的素描,并不比坐下来画一张土豆来得更不寻常。让他们描绘某个明媚的周日早晨幸福的感觉,也并不比画一张爸爸挂在衣架上的蓝色外套更难。
所以,今天我想推荐这本《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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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跟老师借了一本神奇的书。她飞奔回家,却不小心将书里的字掉了一路,只留下了画面。
一只狐狸鼓励她,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故事的开始、中间和结尾总是可以改变的,可以有不同的想象。想象从来就没有规则,没有对或错,这就是想象。”
一开始,从一张图像中想象一个故事并不容易。
小姑娘使劲儿看图画,终于发现了故事的起点:这两只熊是好朋友吗?也许,蓝熊带来了蜂蜜作为礼物?
她给第一张画起了一个标题《蓝熊来访》:蓝熊在春天的第一天来了。他答应……
第二幅画是一只白色的大公牛卧在画面中央,一个男人正在对着它的耳朵说话。
《秘密》:“公牛先生,你必须答应不告诉任何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上个星期…….”
什么是想象?
首先,它是一种组合的能力。事物、事实、概念、想法…….以各种新的,原始的,无尽的方式组合起来,在鲜有连接之处建立连接。
第二,它是一种无中生有的能力,编造遥远的,不可见的,或者并不存在于我们的物理/精神认知之内的东西。
在这本书中,你会清晰的看到,小姑娘是如何一点点学习“想象”的。想象的齿轮一旦启动,故事仿佛琥珀中的昆虫突然复活,开始随着小姑娘的呼吸而吐息纳气……
慢慢的,小姑娘可以轻易的想象出文字了。然后,文字变成了句子,句子变成了故事。
她趴在每一个画面的某个小角落里,手支着下颌,翻看那些同样困惑着读者的画面。你会发现,她的想象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饱满,充满了细节。
这是书中最神秘难解的一幅画。小姑娘想象了这样一个故事:
按照指令,我们在3:33准时到达。一棵四叶草和一大壶热茶被故意放在靠近森林入口的地方。一只停在左边树上的猫头鹰问我们:“呼呼,谁呀?”我们立刻用秘密口令回答。我们的任务是把生日蛋糕带来,蛋糕裹着香草奶油糖霜,放着黑树莓,上面插着不多不少六根蜡烛……
绘本中“无字书”有很多,也鼓励读者的想象与参与,但毕竟还是有着完整的故事线索与逻辑的。在这里,作者却故意把故事拆解为一张张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在邀请读者带上放大镜自行探寻门径,好像是在说,“停下来吧,好好看看这幅画!它们在诉说什么?”
《寻找》、《老虎的祈祷》、《魔法斗篷》……在每一幅画面中,我们其实都只得到一些故事的碎片,从故事的开头、中间或者结尾中截取而来。
未完成的故事,也许让一些读者感到疑惑不安,但对另一些读者来说,却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小姑娘想象着魔法师吹出的巨鲸,挤满了原本平静的港口,而他们也许会想象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这些画面层次丰富,细节很多,看似毫无关联,又有一些持续出现的奇怪的意象、比如狐狸、兔子、皇冠、车轮、蜜蜂、星星、太阳、月亮、茶壶……
一位中国父亲困惑于这些画面的意义,给作者帕梅拉•扎加仑斯基写了一封信求教,那些蜜蜂、车轮、茶壶、杯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的回复是这样的:
“我把画画作为一种探索,为了更好的看到并理解自我中心隐藏和封闭的部分、生命的奥秘、还有我们的爱和畏惧。至于我为什么要把人物画成这样,我运用的意象(王冠、茶壶、轮子、碗、蜂蜜、狐狸和鲸鱼……),以及我为什么要在几乎每一幅画里都使用曾祖母立陶宛护照上的数字,我有说不完的理由。可是,我非常希望那些看到我的作品的孩子和成人有机会去想象他们自己的故事和理由。”
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作者给这本书的英文版取名叫《低语者》(Wisperer)的原因,“我经常与我的画对话。它们告诉我秘密,我倾听,然后给予它们色彩与生命。然后,它们向我倾诉更多,而我静静的倾听,把秘密一点点画出来。当对话结束时,画也就完成了。但真正的魔法发生,是在这些画与别人对话,新的故事由此展开……”
最有趣的反转发生在最后:小姑娘遇到了那只捡到了字的狐狸。
此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是一只聪明的狐狸为自己改写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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