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提示:不要温和地走进那场婚礼
2、
她本来没想结婚的。
在大城市呆了几年,她愈发棱角分明,成为了不婚主义者。或许在那个朦朦胧胧的午后,在她和同学打赌,说“你要是二十年后不结婚,我把我老家的地给你”,她热血上涌,接受这个赌约的时候,命运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读书的时候还好一些,不会有人催促结婚。刚毕业的时候也能以忙工作为由搪塞两句。但时间久了,试探的,玩笑的,摆上台面的催婚就开始了。
一开始她还试图说明自己的想法。每当她说自己以后不结婚时,空气里总是响起快活的笑声。每一张脸都笑眯眯地说:
“你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结婚成家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女人要生孩子才完整……”
哪怕她说“我本来就是完整的,为什么需要一个男人,一个孩子才能填补我呢”,长辈们却只是悲悯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时间久了,她也接受了人与人之间思想的差异。长辈是真的认为女人要有孩子,要有家庭才完整。认知上的差异难以弥合。
所以她也学会了打太极,随着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毕竟故乡始终是故乡。父母虽然没能给她最好的一切,但也为她付出了他们的一切,她无法如此轻易地割断与他们的联系。
纵使他们有错的地方,但他们的爱也让她无法硬下心肠老死不相往来。
她叹了口气。
3、
她本来也想过结婚的。
在某些深夜时刻。
她有一个还不错的对象。是一个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人,但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她的跳脱,她的天马行空,她的任性。就好像每一次高高跃起,总有人能接住她的踏实感。
和他在一起就像吃温热软糯的米饭,清淡,养胃,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糯糯的米饭里似乎也有玻璃渣,总是会在深夜不经意划伤她。
是她心情不好时他懒懒靠在床头玩手机,是她想给路人指路时他把她拉走,是她冰凉的脚碰到他时他缩回去,是两个人背对背她默默流泪而她呼呼大睡。
感情最好时她不是没想过嫁给他,却又在深夜辗转问自己,真的能咽下哪些玻璃渣吗?
但又想着,他其实有时候也挺好。
就这样辗转到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又换上没心没肺的面具。
恋爱初期她曾经为他哭过几次,她一字一句认真写下:
我不会和让我哭的人在一起。
可怎么就纠纠缠缠这么许多年了呢?
4、
还不错的对象到底还是成了前男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用男友电脑时,无意中发现的撩骚对话。
仅仅一眼,电脑上的微信就退了出去。
第二天,男友坦然地让她看手机、看电脑。她无力地吐出一口气,已经没有了任何追查的心思。
其实爱不爱真的很明显。对于男友来说,她可能也只是目前最合适的结婚对象。要说有多爱,其实未必。
她或许也只是习惯了这段关系的温水煮青蛙,不想改变,惧怕改变,因此当了缩头乌龟。不知是不是她懦弱的态度给了男友想象的空间,又或者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她无心追究。只是这段感情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离家多年一事无成,她又狼狈地回到了故乡。人在遇到波折时会下意识寻找熟悉感与安全感,真正能破釜沉舟的是少数。
幼时的玩伴大都已经稳定了下来,工作稳定,家庭和乐。那一瞬间她才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脱了轨。网上那些大龄单身女性不婚不育,独居生活美满的故事一下子随着大城市离她太远,现实的一地鸡毛才是她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
她依旧不觉得结了婚的生活让人羡慕。只是周围越来越大的噪音让她内心的小船开始动荡。
她被邀请去参加好友的婚礼。那是她曾经高中最好的玩伴,只是两人后来渐行渐远。说实话,她能被邀请,她也很意外。意外之余也有一丝激动。毕竟她和好友真的太久没见面了。
好友当年也曾信誓旦旦说要先创出一番事业。可最后也回到了家乡。她虽然不想结婚,可如果好友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男人,携手度过余生,她也会为好友感到高兴。
婚礼上的好友非常耀眼,她是毫无疑问的主角。从好友踏上红毯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哭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起了两人踩着星光一起回宿舍,一起飞奔向食堂,一起大学时出去旅游的画面。记忆里穿碎花长裙的女孩如今披上了洁白的婚纱。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新婚夜,好友说两人许久未见,任性地要和她共眠。她觉得不好意思,新郎居然也同意了。两人抵足而眠,就好像从未分开一样。
明明第二天就是好友的婚礼,可两人却兴奋得睡不着,絮絮叨叨说着分开这些年发生的事。说到一半,好友忽然呕了几下。她担心地打开小夜灯,却听好友说,没事,我只是怀孕了。
一道雷劈向她的天灵盖,她的眼里只剩好友温柔又怅惘的表情。与她不同,好友自学生时代就很喜欢孩子,好友原生家庭不幸福,时常说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好友不能……不应该……为了一个孩子……
好友淡笑着摇了摇头,说,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好友坐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小腹,淡黄色的小夜灯暖暖地打在她的手上,她的脸陷入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
她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友有“但是”吗?她有那些哽在喉咙里的玻璃渣吗?她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她不能像以往一样信誓旦旦地说“这样不对”,何况这还事关她的好友的终身。
她只是有一种预感,无法弥合的裂缝不仅没有因为这场婚礼消融,反而缝隙会越来越大。
结婚,生子,女人不用太强,抚养孩子长大,像一株被吸干养分的花。
就从一场婚礼开始。
或者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