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上戏前的暑假,我和考前班的同学去逛淮海路,她带着我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一条莱卡布的蓝白相间弹力长裙。在此之前,我的每一分零花钱都花在零食上,从那天开始,孩子跟大人的边界消失了,我知道了我原来可以像大人一样,给自己买衣服了。那是我真正的成人仪式。
那条蓝白相间的弹力长裙,我至今还留着,每年都穿一下,它是我开始探索自己是谁的一件重要纪念品,穿上它我好像就会对未知的世界更好奇一些——当然,人们会夸我依然能穿进二十年前的裙子,也让我很爽(他们不必知道,莱卡布的裙身早洗松了很多)。
赵小姐穿着那条莱卡布的蓝白相间弹力长裙
年轻时,衣服就是我们的战袍
整个大学时期,我都在华亭路买各种各样的奇怪衣服,试图找到自己合适的风格,最后却都以知道自己不适合什么收场。有时候我穿着松糕鞋,因为下楼梯时感觉不到脚底而摔跤;有时候我穿着超短裤露脐装在马路上招摇过市,有老太太过来说小姑娘这样不行的,要宫寒的;又有的时候,我穿着黑底绣花的香云纱中式外套,像老大的女人一样,在街上严肃地逡巡。
那条短短的华亭路对我来说,除了有衣服卖,更像是一个奇异的浓缩版成人世界。我学会了货比三家,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在快收摊时去买东西还价,假装要离开,让店主给我降价。
当时我的男朋友是一个很憨厚老实的家伙。有天我好不容易把一条开价68块的裙子还到了48,想再便宜点,假装问他这裙子到底怎么样,他竟说,“哎呀大热天的,人家摆个摊不容易,68就68了!” 帮我把价又往回谈回去了,把我气得让他回宿舍之后帮我打了四天热水。
如果讨价还价能力有一个光谱的话,前男友在光谱的这一头,我最好的闺蜜鲍鲍,则在光谱的另一端。她那时常常接活儿拍广告,或是去北京拍戏。我记得那时候房价不过几千一平,而她拍一天广告能挣7000。拿着这么多钱,她也跟我一样,就是天天在各种零食店买吃的,以及在华亭路逛来逛去。
去北京拍戏,她会从大老远的京郊打180块钱车去秀水买东西。所有女演员都是天然的谈判家,她在还价上无往不胜。我记得有一次,她怯生生地告诉店家说大姐我是学生,我只有三十二块钱,你把裙子卖给我吧,结果成交后拿了一张一百块让人家找。
所有的小店购物记忆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在新乐路的一家小店里,看到一个姑娘一边看衣服,一边大哭着打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然后,他,他就不要我了……我在过去找他的路上……呃,看到一家小店衣服好看,过来看看。”
就是这样的,年轻时,衣服就是我们的战袍。失恋失婚失业?做脸做指甲买新衣服啊,把失去的尊严一件件买回来!
我相信女人的每一种困惑,都可以在追求好看的过程中,慢慢解决。
在上海做电视直播前惴惴不安的时候,我去买裙子穿(DVF,上镜有腰不显胖);在纽约面对严厉的老师时,我去买毛衣穿(贝纳通,90后的你们知道世界上有这个牌子存在过吗);在公司总部做presentation前,我去买好看的衬衫穿(Club Monaco,低调好看不夸张)。
赵小姐和整理师韩艺恩担任《海派真生活》嘉宾,一起探讨衣橱整理这件事,时常24分钟,建议在wifi情况下观看。
衣服,说明一个女人对世界的态度
女人为了抢到合适的战袍,能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比如鲍鲍会打电话来说,我在哪儿哪儿买衣服,他们只剩一件你的号了,我果断买下来改小了;又比如小张老师和珊珊在日本逛街,两个人都看着一条裙子犹豫不决,营业员老太太把郭珊珊拉到一边,用谷歌翻译告诉她,她的肤色美,穿这件衣服比小张好看,珊珊马上就付款买了那条裙子;乐乐每天都要问一遍,赵若虹,你穿M码吗?为什么这件我只要S就行了,不顾我第一万次的白眼。
最最夸张的例子,是一个姑娘在董家渡买旗袍,她喜欢的旗袍只剩一件了,有一个客人正在试。这位丧心病狂的姑娘对着试旗袍的女人说,你穿这件旗袍有点胖,不好看呢!那位客人冷哼了一声,秒速把旗袍买下来了,并没有上当。
可同样是这些丧心病狂的女人,有时又会变得很不一样,鲍鲍会在我生大病时替我彻夜念经,把她最好看的连衣裙给我快递过来;珊珊会一针一线地替我缝婚纱,一边念叨“你看你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 乐乐会在我开店最崩溃的时候,给我带上护肤霜,防晒喷雾,好吃的豆沙包,又塞上两件厚实的衣服,以霸道总裁的口气说,你偶尔穿两件良家妇女的衣服吧你。
“Amy,” 在纽黑文的咖啡厅里,我的同学Jennie严肃地对我说,“对一个女人来说,应该穿什么,是她人生的终极问题。婚礼也好,葬礼也好,总统就职仪式也好,衣服才最能说明她对世界的态度。”
五年之后,Jennie在自己的婚礼上穿了Merchesa超仙超仙的婚纱,这是她从小女生时代起就想要的婚纱的样子。
六年之后,我外婆在过世以前,说明了“那一天”她要穿红色的毛衣,戴珍珠项链,指定要用百合花——葬礼上,她一生的好友朱奶奶来看她,穿着深蓝的毛衣,戴着同样的项链,身板笔挺,凝视了躺在棺木中的外婆许久,没有哭。
正在和设计师雁妮商量做几件新衣服的赵小姐
挂衣杆断了,我开始被迫整理衣橱
人到中年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忙,可每天加班,感觉筋疲力尽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时刻,或者出差归来,在雨夜中等出租车,哆哆嗦嗦咳嗽的时候,我依然会拿起手机,淘宝,小红书,net-a-porter。
虽然品牌说明里常伤人地写着“中年女性日常通勤装”(你是有多不想做生意啊店主啊喂),虽然商品笔记里常让人难过地写着“给妈妈买了,她穿着很合适”,但我依然觉得什么也比不上一条小黑裙或者一件羊绒衫能在此时给我的慰藉。
外出旅行时,私服打扮的赵小姐
今年过年前,衣柜的挂衣杆断了,我开始被迫理我的衣橱。
小时候的自我探索,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衣橱,已经渐渐变成了风格统一的衣帽间,一半牛仔裤T恤毛衣,一半各种各样好看,没什么机会穿,然而我一定一定需要买回来放着,需要它在我人生中存在的连衣裙晚礼服。
就这样,摆脱了各种试错,不再需要战袍。
我的衣服,是我的朋友。有可以跟我撸起袖子连夜加班的朋友,也有那种让我向往,让我能看到光芒和希望的朋友。
理到大衣的时候,我看见了几件皮毛一体的衣服。那是我爸给我买的。从前逢年过节,我常塞给他钱,他拿了钱,就花双倍的价钱去六百、汇金之类的地方给我买这些又贵又土的大衣。这些衣服,直到他过世,我都没有穿过,然而它们摸上去的时候很暖和。
忽然又想到,其实直到我上大学,买那条蓝白相间的裙子前,妈妈都始终没有给我买过衣服,因为长期出差的爸爸,总是会在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给我带来很多不合身的新衣服。
过年后,高兴地穿着那些有垫肩的套装,或颜色古怪,晃来晃去的运动服去上学。
我记得,我就是那样长大的。
赵小姐和张扬果儿在“高跟73小时”里做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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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一朵因为采访和赵小姐相识。后来,我在一些新闻发布会,还有好友的婚礼上远远见过她。印象中,她是如同钻石一般闪耀的女孩。
最近几年,几乎都是在她的微博“赵小姐失眠中”里了解她的日常点滴。“赵小姐不等位”第一家店刚开,火爆到一定要订位才能吃,有次微博求助她,开了后门,才尝鲜成功。
去年,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赵小姐和整理师韩艺恩的对谈,萌生了一个小疑问。作为知名时尚品牌的主理人,如果自家衣服多到把衣杆压断,究竟应该换一个更大的衣橱,还是进行断舍离?让我们听听你的建议吧。
※ 赵若虹:高跟73小时品牌主理人,73烟纸店老板娘兼KOL担当。
曾经为了逃避高考,误打误撞进了播音主持专业,一点运气、一点英文和无数轮面试笔试让我成为了屏幕上的主持人,喜剧片里的嗲妹妹。后来据说女主持人要有内涵,所以又去耶鲁和纽约大学读了两个硕士,回来之后,他们却说,还是年轻美貌重要。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开餐馆和卖高跟鞋,我也都做到了。小的时候会对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的规划,但是后来越长大越明白,只管尽情生活,上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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