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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确丧未必是一团黑暗,有一种进取叫无为

新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6-05 08:04

正文

小确丧们是无欲无梦的一代?


人们担心年轻人变得温顺、不再叛逆,但温顺未尝不是一种态度,无为可以是一种进取,“小确丧”也未必一团黑暗。


文/谭山山


中国有“92一代”,日本有“达观世代”(又称“淡泊世代”),韩国有“三抛世代”(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小孩)、“五抛世代”(除了抛掉恋爱、结婚、生小孩,还抛掉了人际关系、买房),乃至“七抛世代”(除了有形、可见的物质生活,更指向无形的精神生活,连梦想、希望也一并抛掉)。


这些年轻人身上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无”:无欲、无性、无梦、无为、无害、无用、无污染等。


生于1983年的日本作家青山七惠虽然不属于“宽松世代”(指出生于1987年4月之后,接受宽松教育的一代)或更年轻的“达观世代”,但她2007年创作的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已经捕捉到当代年轻人这种随遇而安、无为而治的心态。


小说主人公三田知寿21岁,但生活态度还不如年长她50岁的房东太太积极,她不想上大学,打着零工,连恋爱都提不起劲儿来。她就愿意“永远这么年轻,不经受世事磨难,静静地生活下去”。


《一个人的好天气》曾在文艺青年中很有人气。


“不要名牌产品、不开车、不运动、不喝酒、不旅行、不需要认真的关系”,日经产业地域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山冈拓在2009年出版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想要》(欲しがらない若者たち)一书中如此总结新一代日本年轻人的特征。


这一代年轻人的父母,大多出身并不富裕,经过多年的奋斗,终于迈进中产阶层,也热衷于彰显自己成功的那一套——大房子、进口车、高尔夫会员等。新一代却什么都不想要,和上一代相比,他们反而更保守、更追求稳定性,也缺乏奋斗的动机和意志力。


社会学者山田昌弘表示,“现在年轻人已经没有什么上进心了”,“相对于挑战,他们更喜欢安全”。因此日本媒体借用了一个佛教用语“悟”(さとり)来指称这一代,认为他们小小年纪就对现实世界有所体悟。“さとり世代”翻译成中文,就成了“达观世代”或“淡泊世代”。


这种心态在日本主流价值体系看来,是有害的。2016年播映的日剧《宽松世代又如何》中,工作第二年的职场菜鸟山岸因工作失误被上司批了一顿,第二天就任性地在Line工作群上宣布辞职,说“和这样的上司共事真的会死的”,然后失联。上司担心他承受不了打击去自杀,其实他去了水族馆看金龙鱼,并在Facebook上晒照求点赞。上司恨铁不成钢地归结为:“看,你们宽松世代就这样!”


《宽松世代又如何》剧照。


没有上进心、没有竞争性、没有协作意识、没有责任心,这是日本主流社会对年轻一代的负面评价。他们是日本经济高度泡沫化后长期不景气下成长的一代,所以即便有梦想或目标,他们也知道不会有实现的可能。因为看不见未来,索性不抱任何期待;同时,对这些不安的年轻人来说,消费当然是危险的,“他们欣赏的是那种没有压力的适度的生活方式”(山田昌弘语)。


韩国年轻人也面对类似的现实困境,因此出现了“三抛世代”“五抛世代”“七抛世代”乃至最新的“N抛世代”,即可以填入任何想放弃的东西。作家金英夏在小说《益智游戏》中为年轻人发声:“我们是有史以来读最多书、最聪明、语文能力最好,也是最能将尖端技术产品像玩乐高玩具一样轻松把玩的世代,不是吗?


几乎所有人都是大学毕业,多益(TOEIC,类似于托福考试)成绩也是世界最高水平,即便没有字幕也能看得懂好莱坞动作片,打字每分钟300字,平均身高也都很高,每个人都会一项乐器,对了,你不是也会弹钢琴吗?阅读量也比我们上一代多许多。在我们父母那一代,只要有一项技能,不对,只要能力和大家平起平坐,就能养活一家人一辈子,但是为什么我们现在都闲着没事?为什么都成了失业族?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山田昌弘这样的学者担忧的是,年轻人变得温顺、不再叛逆,会影响创新性。但温顺未尝不是一种态度,无为可以是一种进取,“小确丧”也未必一团黑暗——至少,倾向于以一种文艺的态势生活的他们,会比父辈更享受慢生活的乐趣。


年轻一代有自己的生活态度。


《城市画报》与腾讯问卷联合发布的“2015 中国青年生活形态调查”(其中90后占比66.3%,80后占比26.8%)显示,超过半数的年轻人没有房产(56.1%),不太想移民(53.8%),最经常进行的休闲方式是看电影(78.4%)和看书(58.9%),希望兴趣能与工作结合,哪怕收入不高(41.2%),自我认知清晰(57%的受访者表示了解自己的价值)。可以说,一大拨文艺青年正在攻占这个时代。


就像日剧《四重奏》中“loser四人组”之一别府司所说:“我觉得没必要所有人都拥有上进心。又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为有钱人,不是所有人之间都存在竞争。每个人都会有正好适合自己的地方。”


况且他们毕竟不是无梦、无痛、无感的“橡皮人”,虽然生活可能过得既颓且丧,但他们有自己的坚持。


《四重奏》中,一位5年前放弃梦想但至今不甘心的演奏者给“甜甜圈”四人组写了一封信,先是尖刻抨击他们“作为演奏者,是没有才能的”,“你们的音乐就像从烟囱中排出来的烟一样,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然后追问道:“区区一阵烟,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呢?请你们告诉我,你们觉得有价值吗?有意义吗?有未来吗?为什么还要继续呢?为什么不放弃呢?”


《四重奏》受到了年轻人的追捧。


对啊,为什么还要继续呢?为什么不放弃呢?《四重奏》的最后一集,“甜甜圈”四人组索性利用看客的窥视欲,达成了在大剧场演出的梦想。虽然演出效果不尽如人意,首曲演毕观众就纷纷离场,但此时此刻,他们用尽兴的演奏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开心地享受自己所做的事、有志向的三流就是四流吗?那么,作为这样的四流也没有问题吧。


只要像《一个人的好天气》中三田知寿所说的那样就好:“我想做一个像样的人,度过一个像样的人生。”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49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