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受伤了,很久都没好,我也很久都没有原谅自己。
妈妈受伤,全是因为我。
前些天,家里下了很大的雪,路上的雪被人踩实,变成冰,路就成了溜冰场。就是在这样的溜冰场里,妈妈摔了一跤。
早晨7点多,妈妈一个人走路去集市上买菜,说要给我包饺子。
她是在回来的时候摔倒的。
一直强调自己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一点都不疼。到家以后,她立即着手包饺子。包了很多,吃不完就囤着,说,这样女儿要想吃,就可以随时煮。
这是后来我爸告诉我的,那时妈妈在医院,医生诊断为手腕处骨裂。我看着她的手,瞬间就鼻酸了。
这究竟是一双怎样的手,竟可以粗糙到如此地步,就像干裂的老树皮一样,上面还布满各种疤痕。我不忍看,更不忍去想,别过头去,眼泪应声滑落。
妈妈老了。
她不再是那个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姑娘,岁月流长,她为了我们,永远选择为母则刚。
那么究竟是时间残忍,还是我们残忍呢?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妈妈的手便为我们而劳作,心脏为我们而跳动,我们长大了,她们的使命却依然没有完成。
在她们眼里,无论我们走多远,长多大,永远是那个无需长大的孩童。
说来惭愧,在懂事之前,我一直都对妈妈怀有恨意。因为在我出生后不久,她便把我扔给了奶奶,跟爸爸两个人去了外地。
对她的态度发生转变,源于一次过年。
那年我刚刚满7岁,读小学一年级,对于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第一反应就是躲开,眼神里满是陌生和惶恐。也正是这种眼神,深深地伤害了她。
没过几天,我全身起了水痘,高烧将近四十度,整个人险些失去意识。
妈妈抱着我,连夜往医院跑,一边跑一边哭。到医院的时候双腿都软了,一直紧张地跟医生说:“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北方的寒冬,大雪纷飞,四处结冰,而我在那个夜晚,仿佛看到了春天。
醒来的时候,看到她保持下蹲的姿势伏在我的床边,双手紧紧地握着我,抽都抽不出来。见我醒了,她着急地站起来,或许是因为蹲的太久了,她明显有点重心不稳,刚站起就晕了。
护士过来扶她,她说:“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快看看我女儿。”
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心里很堵,瞬间就泪湿了。
后来奶奶告诉我,我是被妈妈连夜背到医院的,到的时候,她整个腿都没有知觉了,但是却坚决不肯去休息,一直在床边守着我,直到我醒过来。
奶奶还说,她刚回来的时候,我躲着她,她一个人哭了很久……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跟自己的孩子分开,终日不得相见呢?她不辞劳苦地在外奔波,也不过是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
只是母爱沉重,偏偏不懂表达;只是我们过于年幼,尚且不懂理解。
但那份爱,一直都在啊。
从医院回来以后,我一直拉着她的手。那是一双很粗糙又很细腻的手,粗糙给了生活,细腻给了我。原来,英雄是她,美人也是她。
她的名字,叫做妈妈。
离家在外打拼的孩子,都有着很多种性格,有时可以所向披靡地走很久,有时因为一碗面,便可以痛哭失声。
有一年冬天,也是下着很大的雪,朋友小西加班到很晚,回去的时候随便在街角叫了一份面。
吃着吃着,心就被揪紧了。
这个味道,就是小时候妈妈的味道。
她问了老板娘,才知道他们是同乡。这期间,她一直盯着老板娘的手,那只手因为长期劳作而生满了老茧,有的甚至裂开了,胡乱的裹着一个创可贴,看着看着,心就酸了,心酸了以后,眼睛就湿了。
因为妈妈,也是这样一双手。
小时候家里很穷,妈妈东拼西凑借来钱,开了一家裁缝店。买不起缝纫机,就用手一针一线的帮人缝补衣服,手上生满了老茧,裂开,流出血来。
妈妈总是说,这没什么,一点都不疼。然后胡乱找来一块布裹在手上,等到晚上,布跟肉长在了一起,她曾亲眼见过,妈妈偷偷背过身去,流下了两行泪。
生活好苦啊,扛起生活重担的妈妈,竟然可以如此伟大。
那天晚上,她看着那个陌生阿姨的手,好几次都恍惚了,好想去握一下,然后再说一声,妈妈,我想你了。
她抽抽鼻子,匆匆扒完那碗面,便跑了出去。然后再也没忍住,在北京深夜的街头,痛哭失声。一定是那晚风太大了,大到眼泪都止不住了。
第二天,她便买了票,回了家。
你看,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啊,谁又不是低到尘埃里的普通人呢?
如果在外漂泊的游子是一只风筝的话,那我们的亲人就是那根线。无论我们飞的多高、多远,那根线永远也剪不断。
因为有家和牵挂,我们的征途才有归期,飞翔才有意义。
小时候不懂妈妈的不易,长大后懂得了,妈妈却开始老去,可即使这样,我们跟家人依旧聚少离多。甚至都来不及回首张望,孤灯下为我们守望的亲人,目光有多不忍。
那么,不要再犹豫了,回家看看吧。
记得《请回答1988》里说:妈妈这个词,只是叫一叫,就觉得喉间哽咽了。妈妈,是这世间最有力量的名字。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了可以安慰和保护妈妈的年纪,却已经是在过分懂事以后了,以至于“谢谢你”、“我爱你”这些话都不曾有机会说出口。
其实想要妈妈开心的话,只需要说,“我现在需要妈妈”。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了。
那么,亲爱的妈妈,您可以让我再牵一下您的手吗?
就像您依旧年轻,就像我从未长大。
过年了,多陪陪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