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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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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鹿回眸
十日之后。
襄阳,古隆中。
躬耕田。
一僧一俗信步走在田垄之上,只听那已届知天命之年的僧人叹道:“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昔日诸葛孔明曾躬耕于此,以此诫子,只可惜以卧龙之智,亦终是难逃‘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之大樊篱!”
在他身旁的少年亦默默吟咏着诸葛孔明的《出师表》,“臣本布衣,俯首躬耕于南阳,不求闻达于诸侯……”半晌,一时踟蹰道:“孔明昔年究竟是躬耕于南阳,还是躬耕于襄阳哩?”
此时梁父岩后转出一人,嘿嘿冷笑道:“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小子命不久矣,尚有闲心推敲此等无稽之争?”
那僧闻言,却仍自波澜不惊道:“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朱三小儿,你不远千里,驾乘北辰朱雀来此,莫非却是铁定了心肠与我拜火宗争此星火一桃么?”
“不错,三十年来,火族圣火宗与拜火宗彼此攻讦,争论不休,星火燎原,成王败寇,今日正该有个了断!”来人正是当今火族族主,圣火宗宗主朱温。
花火四溢,七彩绚烂,拜火教教主史怀恩一掣花火镜,北斗七星冉冉升起,通体笼向朱三小儿。
“怀恩活佛果然爽快!”朱温仰天长啸,圣火樽凌空而出,日月丽天,离离燎原。
虚空之中,两道人影盘根错节,绞在一起,展开当今火族最高级数的巅峰对决。
薪尽火传,星火燎原,喋喋不休,莫衷一是。
当是时,奇变陡生,抱膝岩后蓬起一方蓝田紫玉,“系墨丛棘”,绵延肆虐。
滔天巨浪掩护之下,一道人影鹰隼一般掠过躬耕田,疾如闪电,将那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裹挟而去。
“师傅!”那少年一声惊呼。
“李茂贞!”史怀恩一声怒叱。
“怀恩活佛,如此龙驹凤雏,奇货可居,凤翔大营亦是心痒难耐,茂贞得罪了!”一声奸笑飒飒传来,李茂贞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古隆中一片苍松翠柏之中。
三日之后。
襄阳,仲宣楼。
赵匡凝愁容满面,自怨自艾道:“我山南东道与淮南土族暗通款曲,本是鬼神不知,天衣无缝之事,谁想朱温竟洞彻先机,抢先发难,如今怀恩活佛不知所踪,土族大军尚远在庐州,朱雀军却已风卷残云,连破我境内沁、随、邓三州,兵锋直迫襄阳,这可真真如何是好?”
“大哥,我早就跟你说过拜火宗气数已尽,不可轻信,如今火烧眉毛,纵有杨行密拔刀相助,亦是远水难解近渴。依我看,为今之计,不若干脆向朱雀大营负荆请罪,软言求和,或可解我襄州燃眉之急。”说话的是其胞弟赵匡明,本是坐镇邓州,管辖沁、随、邓三州,此番三州失守,唇亡齿寒,他只得弃城而走,星夜奔回襄阳,与兄长共商大计。
匡凝本是暗弱之人,患得患失,色厉内荏,一旦史怀恩、朱瑾皆不在身边,便没了主心骨。知兄莫若弟,此时匡明之言,恰戳中了他大哥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唉,亡羊补牢,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赵匡凝遥望着远方的淮南大地,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欲说还休、羞惭愧疚的尴尬情绪。
渭水之南,星月无眠。
李茂贞携着李存勖,于子时抵达渭水南岸,一旦渡过渭水,便是凤翔大营的势力范围。
望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潺潺渭水,李茂贞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此次长途狩猎山南东道,居然出人意料地从史怀恩、朱温眼皮底下掳获了独眼龙李克用的亲生爱子李存勖,实在令人窃喜。情不自禁,新一轮的作战计划开始在心头酝酿,蠢蠢欲动。恰似这渭水,今夜本是静悄悄,而明日晨曦拂晓,禹王玺凌空笼罩,天知道,会掀起多少,骇浪惊涛?
心头澎湃之间,李茂贞展开水族“登萍术”,逐流随波而去。
眼见大功告成,将至对岸之时,前方一汪“坎而不盈”的水域蓦的漩涡陡生,风起云涌,皎皎银芒,翩跹鱼跃。
“盈坎”之气冲天而起,抱盈冲虚,将李茂贞通体笼罩。
李茂贞亦是从容不迫,身形踏浪而起,足踩丛棘,向上升腾。
当是时,一抹青葱叠翠破浪斩棘,疾若闪电,刺向李茂贞肩头。
“嗤”的一声,碧玉簪幸不辱命,径直撩中李茂贞右肩井。
李茂贞一声惨哼,肋下所挟的李存勖瞬间坠落,势若月奔。
当此际,渭水北岸的一棵老槐树上,一声龙吟,天一钩流星赶月,蝶戏蛾扑,将小存勖里三层外三层缠了六圈,径向岸上拽去。
“好一只小鱼儿,教我江北老老头处心积虑,彻夜难眠,胡子都急白了几根哩!”江北钓叟李道殷爱怜地抚着怀中这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笑得合不拢嘴。
此时渭水之上,李茂贞一声怒吼,已然亮出了水族三大圣器之首的禹王玺。
骇浪滔天,迎风猛涨,瞬间幻化成一只耀武扬威的墨绿巨龙,横亘于渭水之上。
李茂贞足履龙头之上,手持两柄“丛棘”墨剑,双目射出墨绿凶光,狠狠盯着手持丈六鱼枪的李嗣源。
傲然屹立于墨绿巨龙之前,李嗣源嘴角倔强一撇,微微向上,逆风飞扬。
那一抹青葱叠翠,晶莹剔透,犹如汪洋之中,一叶扁舟,沧海横流,一粟麦秸。
风雨欲来,乌云密布,空气似乎刹那凝滞,渭水似乎翻涌逆流。
当是时,一只青色木筏,逆流而溯,自下游顶风破浪而来。
“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一声清吟,不绝于耳,六尾活泼泼的子衿青鲥一浪三戏,蛾扑蝶舞,翩跹跃入墨绿巨龙的饕餮大口。
木秀于林,天地玄黄,渭水之上,坚不可摧的虚空土木罩再度凝成,紧随着六尾子衿青鲥,鱼跃龙门,呼啸着钻入墨绿巨龙腹中。
“少逸哥哥!”李嗣源瞅准天赐良机,一掣碧玉簪,冲天而起,沉鱼溅泪掌一式喜不自禁的“白首搔簪”,悄然撩向烟笼渭水的那一方蓝田紫玉。
只听“嗤”的一声,碧玉簪在禹王玺上划过一道铭心刻骨的水纹碧痕。
伴随着一声轰天巨响,墨绿巨龙顿时化作满天墨雨,李茂贞心口如遭电击,蓬的一声喷出漫天血雨,禹王玺瞬间失去控制,望渭水岸边跌落。
江北钓叟见状,天一钩再度挥洒而出,金针度劫,银河穿梭,眨眼之间在禹王玺的一角上绾了一个蝴蝶结。
沧海月明,蝴蝶雀跃,蓝田玉暖,姹紫翩跹。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那方蓝田紫玉似长了眼睛,池鱼思故,羁鸟念旧,无巧不巧恰落在江北钓叟身旁的小存勖肩头。
李存勖轻抚着江北钓叟绾在那方蓝田紫玉上的蝴蝶结,一时间爱不释手,似乎与之前缘早订,竟天真烂漫地撒娇道:“老伯伯,这块玉送给我好不好?存勖的案几上还缺一块砚石哩!”
江北钓叟一时心血来潮,亦牵发了孩子心性,一声唏嘘长叹,痛定思痛道:“好小子,你倒眼尖!江北老老头好不容易钓了个宝贝,看来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替他人作嫁衣裳啰!唉,这块禹王玺本乃水族之物,我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儿抢来却又有何用?”言罢眯起眼睛,故地神游,忆起十八年前在渭水之滨对这娃娃的老子独眼龙李克用的一番潜龙勿用之言,摹的醍醐灌顶,心下恍然,胸中再无丝毫挂碍,解了翩跹心结,喜滋滋道:“呵呵,小娃娃,老伯伯今日送你一块紫玉,日后说不得可要教你还一座青山给我!”
收竿回眸,但见渭水之上,风过无痕,少逸和李嗣源快意连袂,气定神闲比肩于青木神筏之上,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李茂贞意兴阑珊,慌不择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年之后。
海南岛,鹿回头。
一名羽扇纶巾的中年儒士盘膝而坐,面朝大海,青衫随着猎猎海风不住飘拂。
他打开孤本卷轴,正欲品读《永州八记》的第一篇《始得西山宴游记》,谁知海风习习,频频将头上方巾吹在卷轴之上,仿佛故意与他作对似的。
“长风不认字,何苦乱拂书?”中年儒士哈哈一笑,索性丢开书卷,闭目听涛,浮想联翩起来。
这中年儒士正是守拙田园、归去来兮的谢瞳居士,这一年来,他自滑州白马逶迤南下,绕道东川、山南,途经荆南、湖南、闽南、岭南,一路随喜到了这蛮夷杂居的海南岛。
“祭庙人来说,中原正乱离。”逍遥先生《山居》中的这最末一句,当真是鞭辟入里,发人深省。他长叹一声,陷入绵绵沉思。
还记得昔日贼王八旗下的金族大将王宗涤么?此人铁马秋风,挺枪立马,乾宁四年兵掠东川,踏破梓州,迫顾彦朗之弟顾彦晖自尽,随即被贼王八任命为东川留后,之后顺理成章地被水帝昭宗任命为东川节度使。
还记得文德元年秦宗权旗下的探马“豹子胆”成汭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此人当年座下“南荆”雏驹经王彦章“鹤冲天”一惊,因祸得福,一路南狩随喜到了荆南,毛遂自荐,投奔荆南节度使陈儒帐下,被任命为衙官。但他“豹子胆”终非池中之物,后陈儒败亡,成汭揭竿而起,自立门户,聚千人袭取归州,随即趁乱势而骤起,一举击溃盘踞江陵的淮南骁将王建肇,被新登基的水帝昭宗任命为荆南节度留后。之后成汭励精图治,招抚流民,开辟商埠,数年苦心经营,荆南人口自兵荒马乱之时的一十七家激增至万户,荆南百姓感恩戴德,交相称颂,朝廷遂任命成汭为荆南节度使。乾宁三年,成汭溯江而上,攻城略地,尽取滨江沿岸州县,南辟黔州,西袭万、涪、渝三州,版图大增。乾宁四年,贼王八命金族大将王宗涤引兵东进,收复涪渝二州,重新控制了长江沿岸咽喉之道,豹子胆方才稍有收敛。
还记得大顺元年暮楚谷中翩如惊鸿的“景差刀”马殷么?此人随刘建锋率塞北苍狼孙儒麾下最精锐的野狼十八团残部转战江西豫章,开天辟地,以星火燎原之势连陷洪、鄂、潭、桂诸州。水帝昭宗下诏,任命刘建锋为湖南节度使。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刘建锋好色成性,乾宁三年调戏私通亲兵陈赡发妻,为陈赡以铁楇击杀。诸将公议,本欲立行军司马张佶为节度使,孰料人有旦夕祸福,那张佶在即将入府走马上任前夕,座下马匹突然踶啮,伤及髀骨,奄奄一息。病榻之上,张佶效昔日陶谦三让徐州之举,语诸将曰:“吾非汝主也,马公英勇,可共立之。”众将只得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改拥马殷为潭州刺史,判湖南军府事。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随后“景差刀”顺风顺水,数年之间,连克连、邵、郴、衡、道、永六州,一时间风声水起,至光化二年,全有湖南之地,令水族诸道侧目。光化三年,马殷锦上添花,再下一城,尽取桂管属州,一时兵强马壮,风光无限。
这其中还有一桩美谈趣事,孙儒败亡之后,杨行密收其麾下蔡州老兵,编为“黑云都”狼营铁卫,马殷之弟马賨恰在其中。后马賨随黑云都攻战,屡立战功,行密爱其英勇,笑问賨乃谁家子嗣,马賨不敢隐瞒,如实答道:“马殷之弟也!”杨行密大惊道:“你兄长马殷如今贵为湖南节度使,你不若脱离黑云都,投奔你兄长去吧?”马賨却是沉吟不语。改日杨行密再问,马賨谢绝道:“我本是孙儒帐下败卒,蒙杨帅不弃,收为黑云都铁卫,不杀再造之恩,虽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湖南淮南不过旦夕之间比邻之隔,知晓兄长的消息便足够了,属下实不愿背主而去!”杨行密长叹道:“昔吾爱子之貌,今吾得子之心矣。如今你就勉为其难,日后为淮南湖南两道和平相处、互通有无、通商开埠尽些绵薄之力,也就算是报答我杨行密了!”于是准备厚礼,遣人送马賨返归湖南与其兄长团聚。马殷大喜过望,请旨奏请马賨为节度副使,兄弟携手,笑傲江湖,一时传为水族美谈。
唯一不为人知的,或许便是闽南的王潮、王审知兄弟二人。此兄弟二人本为寿州人王绪帐前将校,秦宗权称雄蔡州,以王绪为光州刺史,召其兵合击青帝黄巢,王绪迟留不行,秦宗权大怒,发兵征讨王绪。王绪遂率众南奔,自南康入临汀,攻陷漳浦,兵势大增,辖众数万。但其人心性猜忌,嫉贤妒能,兵行至南安,王潮瞅准机会,振臂一挥,三军哗变,推王潮为帅。其后王潮应泉州父老遮道之请,讨伐为政贪暴的泉州刺史廖彦若,遂攻克泉州,有了立锥之地。光启二年,福建观察使陈岩上表请命王潮为泉州刺史。景福元年,陈岩病卒,其婿范晖自称留后。王潮效贼王八人走茶凉之举,遣其弟王审知攻杀范晖,最终如愿以偿,被水帝昭宗任命为福建观察使,其弟王审知为副使。乾宁四年,王潮病卒,军中推王审知为帅。那王审知为人雄姿英发,常骑白马,军中皆称“白马三郎”。唉,闽南有白马三郎,后二十余年必不遭兵刀血浪矣!
唉,余子寥寥,不值一提!
唯一可圈一笔的是,光化二年十二月,坐镇潞州的昔日神鸦团团练薛志勤一命归西,其麾下李罕之割据潞州,归降火族,这其中只怕大有蹊跷——嘿嘿,葛从周的心机愈发深不可测了!
光化二年,幽州刘仁恭贪得无厌,自勾连沧州之后再兴刀兵,意图蛇吞魏州。此时罗弘信早已一命呜呼,罗绍威年轻势孤,自难匹敌刘仁恭父子,于是只得求救于其岳丈朱温。果不其然,朱雀军挥师北上,败刘仁恭于内黄,嘿嘿,即算史怀恩不死,只要朱温押阵,朱雀大营依然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嘿嘿,联姻魏州,乃是我谢某此生为他朱三所献的最后一计,终有一日,那罗绍威必幡然醒悟,合六州之铁而不能铸此一字也!
唉,火水未济,干戈不休。光化二年四月,朱温再遣麾下新陪火团氏叔琮攻伐太原,氏叔琮亦算是一条好汉,攻破承天军,击破辽州,前锋进至榆次。嘿嘿,李克用虽闭关不出,但沙陀族有李嗣昭、李嗣源坐镇太原,氏叔琮纵使再骁勇无匹,也难讨得了一星半点儿便宜。果然,李嗣昭密遣周阳五引奇兵败之于洞涡,扬眉吐气,一雪前耻。咳,今非昔比,李嗣昭、李嗣源与赵匡凝、赵匡明相比,当真是天上地下,判若云泥。
朱雀军如此纵犬欺虎,独眼龙怎咽得下这口恶气?果然,光化二年七月,李克用提早破关,率鸦儿军展开全线反攻,大将李嗣昭复取泽、潞。泽潞之地,乃是水火二族争锋的咽喉要津之地,看来双方皆是势在必得,寸土不让。
朱温见火水二族战局胶着,于是从葛从周之计,转移兵锋,光化三年四月,进逼刘仁恭名下的沧州,山东一条葛果然言出必行,一举攻陷德州,大败刘仁恭父子于老鸦堤。
光化三年八月烽烟再起,大将李嗣昭率鸦儿军大败汴军于沙河,趁胜复取洺州,算是报了一箭之仇,然而朱温寸土不让,亲赴前线督军,兵戈不休,胜负易手,李嗣昭不敢贸然与朱温争锋,突围而走,葛从周故技重施,伏兵青山口,大获全胜,朱雀军又再度夺回洺州。
趁热打铁,朱雀军继续挥师北进,进攻王镕的镇州,踏破临城,迫使赵王王镕送款求和,签城下之盟,旗下镇、定二州皆绝晋以附朱全忠。
现如今,朱雀军兵锋肆虐,连鸦儿军都退避三舍,其嚣张声势可谓一时无两。
溯忆至此,嘎然而止。只听他一声叹息道:“唉,此生愿为岭南客,不羡山东一条葛!想我谢瞳本是一介布衣草民,俯首躬耕于岭南,不求闻达于水族,乾符四年青帝黄巢起兵于曹濮之间,攻陷岭南之时,朱温三顾频繁,软硬兼施将谢某聘为客卿,自此东征西讨,误落尘网,流年似水,一去三十。”
海风习习,沁人心脾——“嘻嘻,夏狂冲雨戏,春醉戴花眠。”苦思良久,他摹的吟出《山居》中的这一句,不禁莞尔一笑,拈花无语。
远方,凝眸处,一轮红日正从海上冉冉升起,如同一个躁动于母腹之中的婴儿,新鲜活泼,喷薄欲出。
《地火明夷》全卷终
于07年5月18日11时14分巴黎
前四卷集结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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