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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莹英:我的成长、挣扎、与抉择(下)

好玩的数学  · 公众号  · 数学  · 2017-01-03 06:3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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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莹英 _简介

台湾大学数学系教授,1992毕业于史丹福大学, 之后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工作,1993回台湾大学任教至今,曾获国科会杰出奖。几年前由于发现台湾中小学数学教育的严重问题,与其它数学家投入修改及补救的工作,负责九年一贯数学领域国小部分的课程纲要修订,之后主持由旧纲要到新纲要共六届学生的衔接课程。

原文刊登于《台湾女科技人电子报》009期科技人论坛

点击查看>> 李莹英:我的成长、挣扎、与抉择(上)


在申请到奖学金的学校当中,我原选择到普林斯顿大学,但因为学习领域的关系,出国前改变心意,转往史丹福大学 (编注:即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下同) 。我非常努力,也因为全心投入,不但重拾儿时热诚,同时深深感受到学术研究带给自己的喜悦,并在第4年获得全美Alfred P.Sloan Doctoral Dissertation Fellowship的肯定。另一方面,我和男友费心地维持长距离的恋情,我的奖学金以及他的薪水,大部分都花费在越洋电话(那时很贵,好像1分钟2块多美元)以及飞机票。虽然我很喜欢美国的学术及生活环境,但长时间的分隔两地,让我觉得有责任赶快返国,加上独自1人在国外面对许多事物,还要维持长距离关系,同时与母亲抗战中,虽然因为没有立即性,与母亲的冲突并不大,但总是有些疙瘩及隔阂,这一切都让我感到疲累。我4年完成学位,在没有询问任何师长朋友的意见及建议下,我执意只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工作1年,便要回台湾。 这是我在学术路上第1个关键错误,我应该虚心地请教别人的意见,在国外多磨练几年,让自己的能力成熟一些,同时建立好联系,这对自己以及台湾的学术发展,都比较有帮助。 高等研究院的学期很短,4月1日就结束了,加上自己归心似箭,冬天还回台湾一趟,我并没有好好把握这个重要机会,多认识及熟悉同一年在研究院的许多知名数学家及未来明星。


经历了许多事后回首前尘,我发现面对问题的态度,以及危机处理,才是影响后续发展的最大关键。唯芳在前几期的文章中提到她的经验,很佩服她能采取非常有效而且正面的方式,处理遭遇到的困难。我好像一直没发展出这份能力及技巧。能诚实地面对自己,忠于自己的选择,是我的最大优点,但缺乏弹性,不晓得割舍及放手的重要,遇到问题只会靠意志力蛮干,当意志力无法支撑或解决时,便束手无策,任自己浮沈其中,让我这一路走得特别辛苦。虽然在重要的事情,我有时会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但实际上对于大部分的事务,我常是随和地顺着其它人的意见。小时候,由于母亲总是为我着想,加上我大多没注意到别人的想法,所以这样的习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形象逐渐转变成「善体人意」,不习惯在小事冲突及对抗(很费神耶),常带给我很大的负担及心理压力。由于很清楚周遭人的意愿及想法,意见不同,必须在心底天人交战,对抗挣扎的机会便增加许多,无论最后是无奈的拂逆对方或勉强的委屈自己,都让我不愉快。


我没有考虑周详及作好准备规划,一回台湾就让自己陷入多重困境当中。第一个困境是,新科博士正要开始完全的独力研究,有许多事需要学,也有许多能力需要磨练及发展,而第一次教书不但需要花许多时间准备,还会将时间切割成零星的片断,这是在学术路上辛苦而且关键的时期。另一个面临的困境是,家庭与工作的冲突与平衡,我回国后不久结婚,2年后生产,这些都需要我许多精神和心力,以致像蜡烛两头烧,疲于奔命。再一个困境是,我没意识到由于长期分隔两地,我和男友的许多想法和经验已经不同,我们需要时间再熟悉,也需要时间取得我母亲的完全谅解和接纳。马上进入婚姻,让我们少了一段重要的缓冲时间,更严重的是,我们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的两个人,即使相恋多年,一旦共同生活,还是有许许多多要调整的地方,必须经过一段辛苦的磨合期,才能逐渐适应,并建立一套稳定的互动模式及新的家庭文化。对于平等的两个人,习惯不同时,还能透过讨论或拉距战后解决,但如果是1个人孤身进入另一个大家庭,由于力量悬殊,很抱歉,有问题、必须改变的,只有你自己。我们两个的家庭文化及互动模式很不相同,甚至南、北部的闽南话说法也不同,自己习惯的一切,似乎一夕间,全变成错的,必须改成另一个样子。我家很少发生冲突,即使心情低落,也不会影响到其它事务,或对家人发脾气,许多事不用开口,其它人自然会为你着想考虑。他家的文化却是很不同,言语上的针锋相对是常态,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父母与子女间,也不例外一律平等。笑脸迎人,可能会撞到一堵墙,说话要大声、用抢的,否则可能没人会听,但大家似乎毫不在意,发过脾气后,一下子就雨过天晴,亲密如昔,而这一切却让我的情绪受到很大的干扰及波动。我受的庭训,是尊敬顺从长辈,看到婆婆忙或很累时,我无法袖手旁观(其它人好像没感觉,除非大声提出要求),但自己却可能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大学教职的工作时间深具弹性,不注意保持原则,任由其它事物侵入,许多宝贵的时间常常就这样一点一滴流失了。


我虽然回到台湾,但期待自己能和在美国顶尖大学的过往朋友有相同的研究表现,这带给我很大的压力,即使持续努力,却是效率不高,特别其中一个我很想完成的计划,迟迟无法突破,与国外同僚的学术成就,似乎距离越来越远,也感觉逐渐被推离学术中心。在工作上吃力地摸索及孤军奋斗,回到家中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也无法放松安歇,这让我的身心更加疲累。我先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有那么多情绪,认为一切都是我自寻烦恼,我的埋怨、不满及争吵越来越多,而在大家庭的庇护下,传统的男女分工不公更是无法憾动。由于曾经为这分感情付出许多努力,对比于过往的契合及甜蜜,失落及挫折也更深。工作与家庭的分身乏术,时间永远不够用,加上寄身于大家庭中,与朋友日渐疏远,联系也越来越少,我逐渐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不但爱的行囊完全枯竭,内藏的刚毅性格也逐渐被磨损击溃。


我在4年后回到史丹福大学访问3个月,久违的自由及个人空间,让我终于能透一口气,也顺利解决最想完成的计划,这个研究成果不但让我获得国科会杰出奖及其它荣誉,也让我顺利升等教授。虽然之前我对自己的研究一直不是很满意,但现在平心回想及比较,我是太心急了,当时我的研究成果,与美国大部分同辈相比,其实是毫不逊色。完成这项研究,让我在学术路上再度站上不错的位置,但我却还是没将研究摆在优先,一些错误决定以及后续发展,使我无法专心于研究,不但没能好好利用已经累积的动量,错失发展的好时机,接下来10年的荒废及停滞,更是让些许差距变成鸿沟。我2006年到西班牙马德里参加全球数学家大会,有许多认识的朋友获得大会邀请讲员的荣誉,我替他们感到非常高兴,却也懊悔自己错失了许多时光,其中一个朋友的经历,更是引发我许多感触及启发。不要放弃,是终于能走出一片天空的最大关键,有时,你可能必须选择一条很辛苦,或者非常崎岖曲折的路径,但唯有不放弃,持续前进,才有机会抵达目的地。这位朋友和我同一年进史丹福博士班,她攻读博士期间并不顺利,比我晚3年取得学位,毕业后由于不景气,工作也不是找得很理想,有几年到欧洲做博士后,也辗转到不同的学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必须和她的男友分隔两地,但她不气馁,也不放弃,终于做出非常杰出的研究工作,也获得许多肯定。我的起步比她顺遂许多,曾经有很好的机会,却没能好好把握,而自己处理问题的态度,不但没能在遇到困难及挑战时茁壮成长,反而让困境无限扩大,甚至将自己完全淹没。


我的母亲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付出全部心力,这是我所认识的母亲角色。但当我身为母亲,我却没办法做到如此,我有自己的工作生涯,有许多想做的事,罪恶感、愧疚感与压力焦虑,常如影随形交织在一起。我想扮演好每一个角色,但事实上我无能为力,「自我」更是很轻易在其中被遗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找不到生命的出口,也无法安顿自己,我不快乐,因此我也没办法带给别人快乐。但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除了抱怨与不满外,我没什么积极作为。经过很久以后,我才真正体会到很多事其实是一个选择,我们必须要能接受现状,却也不要放弃梦想及希望。我从不曾抱怨过自己的家庭,也不曾希望它有所不同,因为它是我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我有严重的脊椎侧弯,动手术矫正后,上半身打了6个月石膏,我没有怨天尤人或设想如果这没发生在我身上,我有个缺陷,OK,that is it,它是我的一部分,不应该再扩大成其它缺陷。我不知道自己何时遗忘这项好的特质,有时心理障碍比现实困境,带给我们更多影响。当我们接受现实的局限,承认自己的不足时,我们会更自在地寻求协助,或在其中找到一条并不完美的最佳路径。我们女性应该将自己的志向及生涯(如果在乎的话),放在一个明确的重要位置,这并不意谓我们要完全牺牲家庭,如果能重来,我生产后会请育婴假,但依然自在地找人帮忙照顾,如此我会有更多的时间专注研究,以及陪伴女儿。一些国外男性同僚,也会因为家庭因素或照顾家中小孩,而减少活动或完全避免远距离及长期的访问,但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研究依然做得非常杰出, 家庭羁绊不应该构成借口,心态才是最重要。


在徬徨摸索期间想过许多事,情绪起伏像走过死亡的幽谷,其中唯一值得提的是,我投注许多时间在教育。那时社会上对建构式数学,以及九年一贯有许多批评,在女儿上小学前,我觉得有必要花时间了解她即将面临的教育制度及内容。花时间阅读各版本的建构式数学教材,以及九年一贯纲要后,我发现许多严重的问题,因此写了一些文章发表意见,也和几位数学界同僚一起去见当时的教育部长黄荣村先生,提出我们的看法及忧虑,企图弥补修正已造成的伤害和缺失。从国际比较、纲要修订、与数学教育界争辩论述,到后来负责衔接补强计划,以及担任国立编译馆教科书审查的主任委员,有5、6年的时间,我在这方面的工作份量几乎是另一个全职工作。虽然这些事琐碎庞杂,但只要用心而且愿意花时间,就能看到成果,由于专注,我的情绪逐渐平复,生活渐渐步入常轨,同时我和先生女儿搬到宿舍,有了完整的独立空间。


会投入教育改革,主要是基于无法坐视的责任感,但我的本业是学术研究,扪心自问,我在哪件事才是不可取代?我迫不急待返回研究工作,同时因为已错失许多时间,我更积极地加倍努力,目的不是要超越别人,只希望能利用最后的机会,做一些让自己满意的好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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