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書按:
昨天,2017年3月20日,《纽约书评》主编罗伯特·西尔维斯(Robert Silvers)去世,享年八十七岁。
《纽约书评》1963年创刊,是西方知识界最具影响力的文化刊物,力争让“这个时代最有趣和最优秀的心灵在这里深度讨论书籍和议题”。它被汤姆·沃尔夫称为“激进风尚的主要理论机构”。2006年,西尔维斯和另一位联合创办人芭芭拉·爱泼斯坦被美国国家图书奖授予“终身成就奖”,以表彰“《纽约书评》把书籍评论变成了一种艺术,使关于书籍的讨论成为了一项鲜活的、令人亢奋的、智力迸发的活动。”
今天做書将介绍一部由马丁·斯科塞斯导演的纪录片《纽约书评:争鸣50年》(The 50 Year Argument),以此纪念这位深刻影响英语世界半个多世纪的出版人。
文/杨潇
文章来源/写字儿(writingcafe)
这是1992年波黑战争中的萨拉热窝,二战之后最惨烈的围城正在进行,而国家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正用小推车的方式转移图书和文献。
河边那栋新摩尔式建筑就是1896年建成的国家图书馆,早年它曾被用作市政厅,是萨拉热窝的地标建筑之一。在另一张照片里,人们在枯水的河滩上捡拾着散落的书页。我发现自己被这两张黑白照片强烈地吸引住了,我想那不仅仅是因为文明的光亮,也因为它的脆弱。
国家图书馆最终被塞族的炮火摧毁,90%的图书文献都化为灰烬。一位32岁、刚结婚不久的女图书管理员Aida Buturovic被流弹击中身亡。
我是在纪录片《纽约书评:争鸣50年(The 50 Year Argument)》接近结尾的部分看到这两张照片的,纪录片的导演是马丁·斯科塞斯,《出租车司机》《禁闭岛》《华尔街之狼》的导演,点击原文可以在B站看到这部纪录片,导演的名气并没有怎么帮助到影片,我发现它时,点击数刚过500,一两个月前我在微博推荐过一次,现在它的点击数大概是1100多。
我愿意再一次推荐这部记录了美国历史上最伟大报章之一《纽约书评》50年历史的影片,虽然它有一点枯燥,对于一些批评(比如某个时期因为过于小圈子化,被调侃为“纽约互评”)也没怎么呈现,但你至少会在里面看到以下几样东西:
1、过去50年的观念(和吵架)史。
比如,哈维尔的《知识分子与权力》。
苏珊·桑塔格《论摄影》。
埃德蒙·威尔逊(《到芬兰车站》的作者)与纳博科夫关于俄语翻译的争论。
萨义德与伯纳德·刘易斯关于东方主义的争论。
戈尔·维达尔( Gore Vidal)和……呃……所有人关于所有问题的争论。
2、被全世界文艺男青年钟爱的两个文艺女青年(也是《纽约书评》作者)。
一个对诺曼·梅勒表示不满的桑塔格。
一个对诺曼·梅勒表示无奈的桑塔格……
一个对国内政治丝毫不感兴趣,却被派去报道派去报道共和党还是民主党(管他呢)全国大会的琼·迪迪恩(Joan Didion)。
一个陷入回忆中的迪迪恩……
顺便说一句,公号地平线NONFICTION最近刚刚推送了她的一篇经典随笔《再见了一切(Goodbye to all that)》,写一个女文青对纽约的告别,值得一读。
3、拿过两次普利策奖,曾经捅伤妻子和竞选纽约市长的作家是如何发飙的?
说的当然是永远怒气冲冲的诺曼·梅勒,《夜幕下的大军》和《刽子手之歌》的作者。
话说有一回梅勒和维达尔在一个脱口秀节目里相遇……维达尔谈起自己的一篇文章,梅勒认为他在暗讽自己捅伤妻子的不光彩历史,他是这么做的:
先是不耐烦地听着。
再打断对方,揭露对方的暗讽书(中间省去1000字)“你准备好道歉了吗?”
“不,你没有伤害我的感情,你伤害的是我对知识障的感觉。”(intelletual pollution有更好的翻译吗……)
然后起身从对手手里把登有那篇文章的报纸拿过来……
摆出嫌弃的样子,“如果我们要像无赖一样讲话,我也可以的。”
“现在,你还会说(那篇文章)是知识分子该写的吗?”
但好在,梅勒并没有放大招,就像下面这样:
当然,梅勒也是《纽约书评》的作者,看看他是如何在《纽约书评》上吐槽汤姆·沃尔夫的《完美之人》的:
“读这本书就像和一位300磅重的女人做爱,一旦她到了你上面,一切就都结束了。爱上她吧,要么就等死吧。”
这时候你是不是已经非常理解了,这部纪录片名字的由来?
4、最后,最重要的,当然是一个无畏的牛逼的编辑部。
主编Robert B. Silvers(同时也是创刊编辑之一)是《纽约书评》的灵魂。他说,《纽约书评》之所以把报头books印得很小,是希望强调Review,它的职责就是不断地检视建制(establishment),不论是政治建制还是文化建制。好玩的是,在他和金融时报记者共进午餐时,他聊起了twitter这样的新媒体,在他看来,tweets这种文体也缺乏检视,“这么巨量的文字……没有经过任何系统性的有深度的批评就这样未经察觉地流逝了。”
难怪镜头扫过一位编辑的办公桌,我看到了这个……
是时候办一本The New York Review of Tweets了……
Silvers是工作狂,会在平安夜里给作者回复编辑意见,他对编辑工作的理解是,我们总是在不断地向作者索要、提出希望,而非操控他们。他是一个兴趣极其广泛的人,据他自己解释,那是一种你无法控制的“自然冲动”,无论想要了解的是中世纪同性恋人群的生存状况,还是资本主义如何控制互联网的“阴谋”。
《纽约书评》的撰稿人伊恩·布鲁玛(Ian Buruma)说,其他报章都有编辑委员会,经常会告诉你,嗯,我们感觉这一段应该删掉。“这种事情发生多了,作者在写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要揣测编辑趣味。但Bob不会,他信任作者。”
这种信任的前提是《纽约书评》会想尽办法去找到最适合写那篇文章的人。Silvers提起他和以赛亚·伯林的交往,柏林其实不太写书评,但会经常告诉Silvers他的看法:哪些书值得关注,哪个人最适合写这本书的书评。
这是这部纪录片的开头。缓慢的对曼哈顿的航拍,配以这样的字幕,“我们的世界如何被记录,其实是非常主观的。但如果每个人的记忆都只藏于内心的话,世界是无法被记录下来的。”
就像纪录片里说的,杂志改变不了世界,但它们可以shape a certain kind of climate of ideas.
文明脆弱,媒介易逝,但ideas matters,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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