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日记七：我陪你去，哪怕是虎穴龙潭

屏幕里上上下下堆满了笼子，一眼看去二十多个，起码有六成都装着人。

怪不得会长说他们是人贩子，这么多女人，还有小孩跟动物一样被关在这些铁笼子里，不是人贩子还能是啥？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跟看恐怖片似的，偏偏你还知道这不是电影，是现实真正发生的。

这换谁不头皮发麻？

我看了眼叶淑慧，发现她脸色苍白，估计是想到自己那天要不是使劲跑，恐怕也像动物一样被关进了笼子里。

会长拍了拍山子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放下去了。

“我已经联系了警方，托熟人尽快立案、侦查，相信就这两天就能捣毁这个团伙。”

说完会长坐下拿起豆浆，准备吃早点。

没想到李佳芬拍案而起，吓得他豆浆都洒了一身。

“你是说，这些女生和小孩还要被他们当狗一样关两天？”

会长闻言愣住了。

还不等他答话，李佳芬说：“把地址给我。”

会长当然知道她想干什么，怔神片刻说：“你疯了。”

李佳芬没有理会他，拉过山子的座椅，对他说：“把地址给我。”

山子抓了抓脸，扭头看向我和老徐，那模样显然是在催我们赶快给他解围。

“别闹了！”会长眉头紧皱，显然也是动了真火。

李佳芬回头望着他，冷笑一声一言不发，“懦夫”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她的脸上了。

寝室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看着他们对峙的模样，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调查的时候，会长要让我们绝对避开李佳芬，什么事都不能让她知道了。

当时我还以为是会长担心李佳芬冲动坏事，现在看来恐怕还是为了保护她。

别看李佳芬身为散打会长，还能徒手劈砖，欺负我们这群男生简直易如反掌。可不管怎么说，对方可不是我们这些心思善良的大学生，而是人贩子啊。

单看对方将拐来的女生和小孩子当猫狗一样对待，就知道他们绝对是穷凶极恶之人。

李佳芬对我们还好，真一个人同时对付好几个歹徒，那绝对讨不了好的。

我明白有时候正义感像她那么强，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会长也开口了：“这种事容不得你胡来，我比你有经验！”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增加说服力，会长的声音很大：

“你以为你一个人冲过去，就很英雄？你以为这是武侠电视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成功把这些受害者救了出来，你知道其他地方还有多少受害者吗？”

“我告诉你，这种人贩子团伙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绝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们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你打毁这一个团伙，那些背后得了占据更大利益的头目毫发无伤，等风头过了，再找人干同样的事就得了，到时候那些被拐的受害者更多，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有想过他们吗？”

“只有交给警方侦查清楚，才能将此恶连根拔起，你明白吗？”

老徐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对李佳芬说：“他说得对。”

“你们是要见死不救？”李佳芬抱着手臂，站得笔直。

一言既出，寝室里霎时一片安静。

我看着众人，我当然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想立刻去救人，但我也知道真的和会长所说一样，事情不能这么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山子从电脑旁转过头来，面色复杂，说：

“有新情报。”

屏幕上是获取到的QQ聊天记录，我仔细瞧了下，发现第一条是8:49，也即是五分钟前发的，此时仍在实时聊天。

信息很简短，只有几条：

“货够数？”

“嫩藕十七个，都站得起，一炷香只有一个，米价高那个。”

“失风没？都在仓库？”

“放心。”

我们看得一头雾水，老徐在旁边解释说这些都是人贩子的黑话。

早十几年前，人贩子自称“拍花子”的，女拍花的叫“奶奶”，男的叫“善人”。像他们聊的就是被拐的人——长得好看的姑娘叫“嫩藕”，“站得起”表示没有残疾，“一炷香”指的是男孩儿，“米价高”指一直卖不出去的。

正当我惊讶老徐还懂这些时，屏幕上又开始发来新消息。

“老爹九点半乘船。”

看了这句话，老徐的脸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扭头朝会长说：“这下糟了。”

我心中奇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徐说：“老爹代表买主，乘船代表提货、带去贩卖，也就是说这帮人九点半出货，有买家亲自上门提人。”

我闻言一惊，问：“这不一个小时不到了？被卖走了那些受害者怎么办？”

话出口，我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废话，这帮人贩子一个个满嘴黑话，一听就不是第一天干这活儿，要是真让他们把受害者带走，卖到天南地北，到时候别说救人了，恐怕找都找不到。

李佳芬的脸色更加阴沉，她仍旧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会长的脸。

会长搓着眉心，看得出他也很矛盾。

诚然，等待警方处理是最佳选择，但现在的情况是，时间紧迫，等他们行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叶淑慧也是急得不得了，朝众人念叨不停：“这怎么办啊？”

“老徐你说呢？”会长抬头看向老徐。

老徐说：“我听你的。”

“那行。”

听老徐这么说，会长好像也终于不再犹豫了，他说：

“我先说在前面，这事儿你们全凭自愿，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后果自负。”

我知道他这话是对李佳芬说的，而后者闻言后也不生气，相反脸上阴沉的神色还稍有舒缓。

从“后果自负”那四个字就能听得出来，这次要干的事情绝对很危险，可我转头一望，在场的人里没一个有离开的意思。

我觉得大家的是非观、正义感都挺强的。

当然，这和李佳芬杀气腾腾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出可能也有关系。

见众人心还算齐，李佳芬终于坐了下来，朝会长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技术方面的事情你放心，你先别管我们。”会长皱眉说，“有件事你得老实告诉我。”

“什么？”

“像这种歹徒你能打几个？”

李佳芬闻言沉吟片刻，她说：

“按正常男性一米七左右的个头，七十公斤的体重来算，状态一般的情况下，一个我可以保证无伤击倒，两个一起上我能跑，三个把我围住我要跑得看运气。”

她说得很精确，显然很有经验，会长没有质疑，而是又问：

“对方带器械呢？”

“我空手的话，对一个都很危险。”

听了这话，会长说了句“这下麻烦了”，然后开始皱眉不语，全神思考。

这时，山子又有了发现：“我找到那个买主的照片了。”

“这人的电脑里存有照片，有一张是和那买主的合照。”

我凑上前一瞧，发现那是一个图片文件，下方文件名真和山子说的一样——“善心老爹”。

刚刚老徐说过，老爹指的就是买主，而看这群人贩子的规模和组织性，可以推断他们一定拥有一个稳定的卖货渠道，而且这个渠道不能经常改变，还得信得过。

这个买主可能就是扮演的这样的角色。

打开图片，屏幕上出现那个平头男的身影，和他并排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两人背后是一家路边小炒馆，看样子应是刚吃完出来。

叶淑慧看了后惊呼：

“这个人和小三好像。”

我听了一愣，仔细看去，发现乍看之下这老爹有点显老，但五官眉目确实和我有点相似。

十分钟后，计划还是定了下来。

这帮人的仓库地址山子很容易就搞到了，在江都五环外的郊区里，人烟稀少。

从学校过去，起码四十分钟的车程，已经没有时间再让我们从长计议了。

会长决定，一方面他打电话请刑侦的杨队派人帮忙，但调动人员肯定需要时间，说不准那些受害者会不会被带走。

所以，另一方面需要有人想办法稳住这帮人。

这一次这么危险，有了前几次经验的我，肯定不会再问“怎么稳”“谁来稳”这种自投罗网的蠢话。

我选择不说话，装作看风景。

可即使这样，寝室里这帮人还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让我脸上像火烧似的。

我放弃了，问他们：“我能不能不去？”“你们这次能不能换个人？”

会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有经验。”

看我仍然不愿意，他说：“你也听到了，这次不能硬来，你和那个买主长得像，这次能不能拖住他们，就看你的了。”

我抠了抠眉毛，说我哪有那种演技，这又不是拍电影，还有，咱们上门去装成买主这样的计划是不是太过儿戏了，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会长叹了口气说：“现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只要你能帮我拖住一个小时，我就能带着警方赶到。”

我说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进去恐怕几分钟就会被人看出来，真的等警察来了，恐怕我早就没命了。

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我为啥要冒着送命的危险干这事？

这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风险太大了。

如果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手里拿着一个按钮，一按就能救出来那些受害者，我按一万次都愿意。

但现在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要伪装成别人潜入贼窝。

别说我了，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谁会愿意去？

这次不比往常，我说什么都不愿再听他们的忽悠。

这时，李佳芬说：“我陪你去。”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保证你安全回来。”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李佳芬的保证，她刚刚也说了，面对有器械的歹徒，她手无寸铁之下同样也很危险。

但一个女生都把话说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干了，我哪怕不要命也尽力拖住那群人渣。

说完看了李佳芬一眼，说：“我刚刚就是有点害怕，你不用跟我一起的。”

“没事。”李佳芬双手环胸，脸色依然平静，“我本来也想去的。”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理由反驳。李佳芬走过我身边时，我听到她悄悄说了声：

“谢谢你。”

时间也不够了，众人开始忙活起来。

我和那个买主只是脸型有点相似，最多眉眼有点像。

为防暴露，众人在十分钟里给我临时更改了一下个人造型。

老徐让我坐在阳台上披着桌布，然后用电动刨子给我推成了几近光头的板寸。

叶淑慧给我擦了BB霜，让我看上去要白一点，接着塞给我一个黑色口罩，说到时候戴上。

山子打量了我半天，说还是不对劲，我比那人矮个几公分。

李佳芬回头冲宿舍喊：“谁有增高鞋？”

会长打了个哈哈，说：“我们寝室谁还需要那种东西？”

李佳芬得到启发，在会长床底下这么一找，果然翻出一双皮都磨卷了的老鞋，试了试增高底子，好家伙，足足五公分。

我说这鞋太味儿了，我不穿。

老徐劝我习惯了就好，真的。

我心悦诚服。

毕竟老徐和会长在一个寝室待了四年了，他肯定比我有经验。

草草的准备五分钟之内就完成了，众人匆匆下楼，会长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分道扬镳了。

我们坐的是Tony的车，一辆09年的帕萨特。

Tony开车，我、老徐、李佳芬坐在后排，山子抱着电脑在前面指路。

我环顾四周，发现车里气氛十分沉闷，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显有一丝藏不住的焦虑。

连老徐都是如此。

车内弥漫着一丝紧张的味道。

很显然，对于会长这次的计划，没有人看好，因为实在太过儿戏了。

我看他们这样，心里也有些止不住地害怕，担心这次一去被那些人贩子逮到，关到笼子里毒打十几天后，灌上水泥淹到大江里。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了这件事，那些受害者是很惨，但我就算去了也可能于事无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察来侦破？

接着我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社团，找不到工作就找不到，总比现在丢命要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