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以来中国知识分子面子的变迁小史

民国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面子观念主要经历了《蒋公的面子》、颜面扫地、“不要脸”再到面子的重拾四个阶段的发展历程（这种划分只是对于一些知识分子面子表面现象的粗浅分析，对于问题背后的制度因素等本文不做深入探究，且每个时代也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不同知识分子，本文不作具体描述）。

自古以来，中国知识分子 “爱面子 ”是众人皆知的。话剧《蒋公的面子》里讲述了民国时期三个文绉绉的知识分子，对“蒋公面子”的各种不买账，以及知识分子各种“死要面子”的表现和心态。钱钟书在《围城》中对旧中国知识分子自古以来假惺惺的面子观念进行了讽刺。林语堂则在《中国人》一书中对中国人（知识分子）的面子开展了批判，并且指出：“尽管不可能为面子下定义，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除非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丢掉自己的面子，否则中国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

图： 蒋公的面子 话剧剧照

然而，曾经被众人所不耻的旧中国知识分子的面子观念，在建国后一系列“反右”运动及“文化大革命”当中 颜面尽失 、斯文扫地了。中国的知识分子由最在乎面子的“圣人”变成了最没有面子的一批人。对于这一段历史，可以引用金庸先生在《鹿鼎记》开场时的一段描述：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江南近海滨的一条大路上，一队清兵手执刀枪，押着七辆囚车，冲风冒寒，向北而行。前面三辆囚车中分别监禁的是三个男子，都作书生打扮，一个是白发老者，两个是中年人。后面四辆囚车中坐的是女子，最后一辆囚车中是个少妇，怀中抱着个女婴，女婴啼哭不休。…… 离开道路数十丈处有座大屋，屋檐下站着一个中年文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那文士见到这等情景，不禁长叹一声，眼眶也红了，说道：“可怜，可怜！” 农家小孩问道：“爹爹，他们犯了什么罪？”那文士道：“又犯了什么罪？昨日和今朝已逮去了三十几人，都是我们浙江有名的人，个个都是无辜株连。”他说到“无辜株连”四字，声音压得甚低，生怕给押囚车的官兵听见了。那小孩道：“那个小还在吃奶，难道也犯了罪么？真没道理。”那文士道：“你懂得官兵没道理，真是好孩子。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鼎锅，我为麋鹿！”……

如今，改革开放四十年，很多中国知识分子的面子观已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不要脸”。 很多中国知识分子不仅争先恐后地丢掉了面子；更有甚者，为了名利竞相撕破了脸的也不占少数。君不见：市面上一些自称知识分子的人，张扬地吹捧着自己；君不见，文坛上一些自称文人的人，不知廉耻地标榜着自己；君不见，网络上一些哗众取宠的人，竟然不要脸地认为自己引领了我们这个时代。然而，既得利益者正是这样的一群人，难怪在新版童话里丑小鸭没有变成白天鹅而是被做成烤鸭，白雪公主也没有等来王子而是被坏皇后毒死。在现实面前，中国知识分子的面子，中国知识分子的最后一点尊严已经无地自容。

文凭造假、论文造假者也在这一时期层出不穷。前不久，中国人又一次创造了世界纪录，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集体论文造假（对于此事件背后的制度问题，本文暂不做深入探究）。著名出版商施普林格（Springer）史无前例地决定撤稿《肿瘤生物学》杂志的107篇造假论文，这些论文发表于2012年到2016年之间，全部来自中国学者之手。从目前已公布的信息可知，这107篇被退回的中国医学论文，涉嫌的造假手段相当恶劣。他们利用杂志评审制度的漏洞，向《肿瘤生物学》的编辑推荐了肿瘤领域的著名专家作为自己论文的审核人，即同行评审；然后伪造了这些评审的邮件地址，最后假冒专家表扬并通过了自己的论文。这将是迄今为止最完整的论文造假中文名单，你不仅能看到很多名校身影，也能看到那些白天在医院里治病救人、暗地里干着论文造假勾当的道貌岸然的医生——说不定，你还曾在他那儿看过病。（1）

图：北大校长面子的变迁

回望一些值得尊敬的老学者，或许他们过于谦虚，过于低调。但这样的谦虚和低调不正代表了中国自古以来淡泊的文人气质？2011年《中国青年报》刊登了一篇文章：何泽慧：为什么如此低调？何泽慧先生是中国第一位物理学女博士、中科院第一位女院士、中国第一代核物理学家。她和她的丈夫钱三强一起发现了铀核的三分裂，又独自发现了铀核的四分裂，因此她被赞誉为中国的“居里夫人”。但何泽慧先生无论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是一位低调的人。她的低调来源于她对名利的淡泊、来源于她的淡定自若、还来源于她的宠辱不惊。像何泽慧先生这样有巨大成就但“将傲慢、骄瞋、嫉妒、怨恨等不善的念头与不好的情绪，都要能放下”的长者还有很多。他们是那个年代一批老知识分子的代表，和今天很多知识分子有一些小小的成就便大肆渲染、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嘴脸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