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的细胞大约每6—7年就会全部更换成新的细胞（也有说15年的）。Anyway，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当你身体的这些细胞全部更换了之后，你，还是你吗？
来源 | 公众号：薛定饿了么
灰姑娘已经无法穿上水晶鞋
灰姑娘却能穿上水晶鞋
……
没有网络环境可看以下文字版
灰姑娘和王子在一起后，依旧觉得自己与皇宫格格不入。这时出现一位女巫，用三年时间帮助灰姑娘变得更美——身体每一个部分都一一被替换。然而被替换掉的“部件”被藏在了衣柜里。直到有一天，王子希望灰姑娘能重新穿上曾经的那双水晶鞋，但灰姑娘的脚已被更换，这双水晶鞋再也穿不上了。而女巫施魔法让衣柜里的灰姑娘重新活了过来，在王子面前穿上了那双水晶鞋......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换了一遍，这个新的灰姑娘还是灰姑娘吗？
巫师用换下来的器官重新拼造的灰姑娘，可以说是“原装版”，那么这个原装版还是灰姑娘吗？
这一新一旧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灰姑娘？
忒修斯之船
左边是忒修斯的战船，右边是怪物弥诺陶洛斯居住的迷宫
人的问题比较复杂，我们先看一下问题的起源：忒修斯之船（Ship of Theseus）。
忒修斯（Theseus）是希腊神话里的著名英雄，他曾自告奋勇去杀死吃人的怪物弥诺陶洛斯（Minotaur，貌似是牛头人形象的来源）。在出发前，老父亲埃勾斯（Aegeus）嘱咐忒休斯说，此行危险万分，若能功成名就，请在返程时把船上的黑旗换成白旗，这样老父亲就能知道儿子还活着。结果忒修斯虽然英勇击杀了吃人怪物弥诺陶洛斯，但在返程途中由于一系列误会，没有把黑旗换成白旗。站在城墙上的老父亲见到此情此景，误以为儿子战死了，不禁老泪纵横，然后一跃而下，跳入海里自杀了。
根据神话，忒修斯返程时乘坐的这艘船在雅典保留了很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船上的木板一根根朽毁，然后不断修补替换。
因此，公元1世纪的时候，希腊作家普鲁塔克（Plutarch）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
赫拉克利特画像
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约公元前540年—前470年）是一位富传奇色彩的哲学家。面对“忒修斯之船”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赫拉克利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举了另外一个例子：河里的水是不断流动的，你这次踏进河，水流走了；你下次再踏进河时，流来的是新水。河水川流不息，所以你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赫拉克利特的核心思想是“变”，因为“变”是永恒不变的。
“一切都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一切都在流动，都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产生和消失。”
所以这艘焕然一新的“忒修斯之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艘“忒修斯之船”了，它应该加上一个标签：忒修斯之船（XX年XX月XX日）。
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
亚里士多德画像（蜜汁表情）
上面的赫拉克利特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亚里士多德（Aristotle）这个名字应该家喻户晓。
亚里士多德将世界上事物变化与运动的背后原因归纳为四因说（four causes）。他认为，凡感性实体，包括自然物和人造物，都具备这四种原因：
1. 质料因（Matter - materialcause）：即构成事物的材料、元素或基质，例如砖瓦就是房子的质料因；
2. 形式因（Form - formalcause）：即决定事物“是什么”的本质属性，或者说决定某物“就是这样”的样式，例如建筑师心中的房子式样，就是房子的形式因；
3. 动力因（Agent - movingcause 或 efficient cause）：即事物的构成动力，例如，建筑师就是建成房子的动力因；
4. 目的因（End 或 purpose - final cause）：即事物所追求的目的，例如“为了安置人和财产”就是房子的目的因。
根据不同的原因，“忒修斯之船”问题有不同的答案。
比如根据“1.质料因”，船上的木板已经被全部替换了，所以新船已经不是“忒修斯之船”了。
不过根据“2.形式因”，新木板组成的船还是老样子，外观和旧船一模一样，所以它还是“忒修斯之船”。
持续论 VS. 接续论
随着时间的发展，对于物体的存在性发展出了两种新观点：持续论（Endurantism）和接续论（Perdurantism），这两种观点统称为分体本质论（Mereologicalessentialism）。
这两种观点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都认为“忒修斯之船”是由各种零件组成的一个整体。哪怕只有某个细微的零件产生了变化，“忒修斯之船”都会变成一艘新船，这艘新船叫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它不是“忒修斯之船”。
两种观点的区别之处在于：
持续论认为物体的本质是三维的，时间并不属于物体属性的一部分。所以新船建好的一刹那，旧的“忒修斯之船”已经不复存在。
接续论认为，物体的本质是四维的，时间也是物体属性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忒修斯之船”的组成不止是那些零件，还包括这些零件在时间长河中的发展变化。简单来讲，在新船建好的一刹那，旧的“忒修斯之船”还存在，只不过它是“t1时刻原来船上各种零件的组合+t2时刻原来船上各种零件的组合”的一个时空结合体，被替换掉的那块木板仍旧是“忒修斯之船”的一部分。
客观 VS 主观
话说回来，“忒修斯之船”这个问题之所以略显复杂，原因就在于人类的主观认知和客观世界存在一定冲突。对于某一特定的物体，我们往往会用一个简单的名字来称呼它，比如我们的“忒修斯之船”。
认真来讲，我们给它起的这个名字是非常模糊不清的。假如有人建造了一艘肉眼看上去完全无法区分的“忒修斯之船2号”，并把原版“忒修斯之船”藏了起来，我们会自然而然的把这艘“忒修斯之船2号”叫作“忒修斯之船”。
但从客观世界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简直不是个问题，因为不可能有两艘一模一样的船。用集合的语言来描述，“忒修斯之船”就是集合A{a1，a2，a3，a4……}；“忒修斯之船2号”就是集合B{b1，b2，b3，b4……}，二者明显不一样。
灰姑娘 VS 忒修斯之船
在分析灰姑娘问题之前码这么多字，其实是有必要的，因为“灰姑娘之鞋”要比“忒修斯之船”复杂的多。
对于船来说，只要肉眼看不出区别，我们就可以比较有把握的说，它们是一样的。
但对于人来说，即便长得一模一样，我们也绝不会说它们是一样的，因为人有思想，有意识。
医学发展至今，我们对“意识”的产生仍旧没有一个完美的认识。我们不知道意识产生的机制，也不知道人和动物意识的区别在哪里。
但是有一点我们很明确，“意识”并不仅仅是“细胞渴了会自动吸水”这样一个应激机制，它是一个更“高级”的东西，一个让我们得以站在食物链顶端（这里并不含有任何自豪情感）的东西。
两个灰姑娘，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灰姑娘？
我们应该以“肉体”为依据，还是“意识”为依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