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 太 Long
古时女子的闺房离不开一套画眉工具，她们为了追求各种漂亮、新奇的眉妆，往往还将天然的眉毛剃掉。
文◈吴钩
《倚天屠龙记》的结尾说：赵敏见张无忌写完给杨逍的书信，手中毛笔尚未放下，神色间颇是不乐，便道：“无忌哥哥，你曾答允我做三件事，第一件是替我借屠龙刀，第二件是当日在濠州不得与周姊姊成礼，这两件你已经做了。还有第三件事呢，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张无忌吃了一惊，道：“你……你……你又有甚么古灵精怪的事要我做……”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我的眉毛太淡，你给我画一画。这可不违反武林侠义之道吧？”
张无忌提起笔来，笑道：“从今而后，我天天给你画眉。”
说起来，作为一种化妆术，画眉在中国的历史是非常古老的，相传在战国时期，贵族女性中就有画眉之风气了；汉代时，眉妆更为流行，大美女卓文君的“远山眉”曾引领时尚潮流：“司马相如妻文君，眉色如望远山，时人效画远山眉。”
今天女性朋友的化妆包内少不了一根眉笔，古时女子的闺房也离不开一套画眉工具。
不过古代女子之所以要画眉，原因却不是如赵敏所说，“我的眉毛太淡”，而是为了追求各种漂亮、新奇的眉妆。
为方便画眉，她们往往还将天然的眉毛剃掉，宋人朱翌说，“今妇人多削去眉，画以墨，盖古法也，释名：黛，代也。灭去眉毛以代其处也。”明人田艺蘅也说，“眉有天生而细长者，其有粗大者，则以线缴之，或以刀削之。”
今天也有很多女性朋友会剃了眉毛，然后画上或纹上自己喜欢的眉型。
眉毛剃了还会长出来，古时又未发明永久性的褪毛法，想来那时候的女性梳妆盒内，应该备有一把剃眉刀。考古的发现其实可以我们佐证这个猜想：不少出土的古代女性妆奁，如马王堆汉墓发现的单层五子漆奁中，都有刀具，很可能就有一把刮眉的用具。
天然的眉毛刮去之后，再用眉笔蘸上颜料画出心爱的眉型。
古时女性圈流行的眉型，可谓千姿百态，有长眉，“魏宫人好画长眉”，盛行于南北朝；有阔眉，“轻鬂丛梳阔扫眉”，唐朝比较流行，你去看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图中贵族女性化的便是阔眉妆；有广眉，“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所以广眉又称“半额”；有细眉，“青黛点眉眉细长”；又有涵烟眉、连头眉、飞蛾眉、长蛾眉、柳叶眉、桂叶眉，等等，名目太多，足以令人眼花缭乱。
![]()
![]()
相传唐明皇曾经令画工画《十眉图》：“一曰鸳鸯眉，又名八字眉；二曰小山眉，又名远山眉；三曰五岳眉；四曰三峰眉；五曰垂珠眉；六曰月棱眉，又名却月眉；七曰分梢眉；八曰逐烟眉；九曰拂云眉，又名横烟眉；十曰倒晕眉。”
实际上社会流行的眉妆，肯定不止十眉，宋人陶谷《清异录》记载了一个叫做“莹姐”的歌妓，眉型一日一变，“画眉日作一样”，有人跟她开玩笑说：“西蜀有十眉图，汝眉癖若是，可作百眉图。”
女子画眉，一般都是自己对镜妆画，明刻《历代百美图》中就收有一幅“吴绛仙画眉图”，画的是隋炀帝宠妃吴绛仙对镜画眉的曼妙情景。相传吴绛仙“善画长蛾眉”，画眉之际，隋炀帝总是“倚帘顾之，移时不去”。
![]()
也有一些女子会像赵敏那样，叫情郎帮她画眉。张无忌并不是第一个给妻子或未婚妻画眉的男人，汉代便有“张敞画眉”的故事。
张敞，时为京兆尹，即首都长安市市长，不过张敞这个人不怎么讲究威仪，喜欢给太太画眉，以致长安城中都在说张京兆画的眉毛很妩媚。皇帝听说后，便叫他去问话，张敞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意思是，像画眉这等私密的闺中乐事，朝廷就不要过问了。
后来“张敞画眉”便成了夫妻秀恩爱的代称。
清初有一个叫做张潮的文人，很是仰慕张敞的风格，说道：“大丈夫苟不能干云直上，吐气扬眉，便须坐绿窗前，与诸美人共相眉语，当晓妆时，为染螺子黛，亦殊不恶。”这话张无忌一定同意。——咦，怎么这喜欢画眉的男人都姓张？
元朝似乎流行一字眉。但由于古代眉妆实在太丰富多彩了，我们也不好乱说。相比之下，画眉所使用的常见材料则不外几种。
一种是石墨，人称画眉石，亦称黛石，是矿物性材料，因“性不坚，磨之如墨，可以画眉”。
明人陆应阳《广舆记》载，“石墨出始兴（县）小溪中，长短如墨。人或取以画眉。”清屈大均《广东新语》载，肇庆七星岩产白石，“最白者妇女以之傅面，名为干粉，与惠州画眉石、始兴石墨，皆闺阁所需”。明清时，广东的韶关始兴县、惠州、肇庆，都盛产画眉石。
还有一种叫做“螺子黛”，也是矿物性画眉材料。传为唐人颜师古所著的《隋遗录》载：“殿角女争效为长蛾眉，司宫吏日给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后征赋不足，杂以铜黛给之，独（吴）绛仙得赐螺子黛不绝”。
“螺子黛”是进口货，非常名贵，一般人用不了，用“铜黛”代替。不过“铜黛”为何物，尚不清楚。
宋代女性则广泛使用画眉墨。画眉墨是人工配制的化妆品，宋人陶谷说：唐末以来，妇人“不用青黛扫拂，皆以善墨火煨染指，号熏墨变相”。
这种画眉墨是一种烟墨，南宋陈元靓在《事林广记》中记载了烟墨的制作方法：“真麻油一盏，多着灯心搓紧，将油盏置器水中焚之，覆以小器，令烟凝上，随得扫下。预于三日前，用脑麝别浸少油，倾入烟内调匀，其墨可逾漆。一法旋剪麻油灯花，用尤佳。”
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依着这法子，DIY一瓶画眉墨试试。
宋朝的化学爱好者还用植物材料制造石黛，张君房《云笈七签•金丹部》载有“造石黛法”：“苏方木半斤，细碎之，右以水二斗煮取八升，又石灰二分著中，搅之令稠，煮令汁尽。出讫，蓝汁浸之，五日成用。”这造出来的石黛，应该也可用于画眉。
那么张无忌会用什么给赵敏画眉呢？小说写道：“张无忌提起笔来，笑道：‘从今而后，我天天给你画眉。’”似乎准备用写信的墨笔画眉。
这当然是胡闹。考虑到宋元时比较流行使用画眉墨，明清时比较流行使用画眉石，赵敏郡主的梳妆盒里，肯定是备有画眉石或者画眉墨的。
![]()
✪ 转自头条号《吴钩的钩沉》。“吴钩的钩沉”系头条号签约作者专栏。
END
史太long（微信号：shitlong），南都周刊历史栏目。中国的历史很长很长，世界的历史很长很长，我们负责打捞最生动火辣的历史故事，提供你所不知道的历史新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