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话传说中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分隔一年才能见面美化成浪漫的男女约会,始作俑者应该是宋代文豪秦少游,他写下了这首《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此以前,写七夕的诗词其情调多是凄苦的,感叹别多聚少,欢娱短暂,最有名当属《古诗十九首》中的那首: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首诗写的才是夫妻分离许久才得相聚一次的真切感受。秦观的诗当然在艺术上成就很高,其广为流传的原因是立意不同寻常,反其意而用之。
作诗可以这样,如果现实境遇如此,恐怕不能这样超脱了。当然,也可能是秦少游离开家眷在外漂泊的自我安慰之词。秦观的仕宦生涯中,有七年在贬谪中度过的。先贬处州,任监酒税之职,后徙郴州,编管横州,又徙雷州,最后死在广西的藤州。他贬谪在郴州时,写下了“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真真是苦闷、忧愁到极点,这是直接抒怀。所以我认为他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应当是还不识别离之苦的青年时代,所以说起来轻巧。
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实际上就是一个进城务工的纺织女工和在家当农民的丈夫不得不分离的悲剧,一家人一年只能春节团聚一次。情人或者说夫妻之间这样的遭遇有和浪漫可言?《古诗十九首》中“泣涕零如雨”才是真实的场景。
这样的夫妻长久分离,其实是一种人伦悲剧。所以那些戍边将士别妻抛子到边疆服役,值得人们尊重,因为他们牺牲了人世间最珍贵的幸福。而产业工人如果因为制度化的安排,必须夫妻两地分居,就不值得歌颂,而应该被谴责制度设计者了。
南非在种族隔离时代曾长时间维持着流动劳工制度,这一制度是针对黑人设计的。南非的白人统治者不愿意数目庞大的黑人城市化,全家落户到城市和白人分享社会福利乃至政治权利,又在工业化的大潮中需要大量的产业工人。于是精确地设计了流动劳工制度,让广大黑人劳动者“离乡不离土”,来约翰内斯堡等城市和一些矿区打工,家眷留在黑人保护区内的村落里,工人进城唯一的目的就是挣钱养家。所以在这一制度盛行的“种族隔离时期”,南非的大地上生活着许多“牛郎织女”。在南非的黑人居住区索韦托,有一个非洲最大的汽车站,每到圣诞节前后,有大量的劳工要返乡,其热闹、拥挤的景观,堪比中国的春运。
只不过在牛郎织女的故事里,角色反过来了,外出挣钱的是当纺织女工的织女,留在家里放牛、耕地、带孩子是丈夫。这样其实风险更大呀。女性适应城市的能力远比男性强,长得漂亮的纺织女工到了城里,时间稍长,献殷勤的人肯定不少。说不定包括开宝马的老板,说织女明天不用进车间了,到总裁办公室来做秘书吧。
种种诱惑下,织女把持得住吗?她还愿意每年等着牛郎带着孩子来探望吗?
大约,这种经得住诱惑而不离不弃的爱情多存在于神话和诗歌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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