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怕事的薛西斯(梅林·桑德迈耶 Merlin Sandmeyer)在母亲
阿托萨
(克里斯缇亚内-冯-波厄尼茨 Christiane von Poelnitz)
的怀里寻求保护
。
我们需要的是睿智的统治者,而不是那些靠着贪婪和傲慢来治理国家的人,他们只考虑财富,却轻视那些古老的神明。他们对那些经验丰富者的建议充耳不闻,因为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聪明了。他们热衷于建造那些高大而绵长的巨塔和大桥,直至人的双眼都无法将其尽收眼底。不信命的人啊,当黑暗笼罩四周的时候,脚下却没有坚实的地面,只能发疯似得不断踩踏。我们需要的是睿智的统治者,否则一切都将走向终点,否则我们所有人不久都将重新浸于血泊之中。
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是最古老的完整流传下来的剧本。它不是为了引人同情那些被傲慢的胜者打败的对手们写的,而是为了警醒人们当心错误的统治可能导致的灾难性后果。这写的是关于统治秩序的,而不是关于道德的。
这并不是唯一取材于希腊神话的悲剧。故事的情节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切入历史事件。公元前472年,即这场血战8年之后,描绘其令人惊异而恐怖过程的剧本进行了首演。剧作者本人也曾经参与这场恶战。萨拉米斯海战中,一小队希腊展示凭借他们的技能和运气,几乎毁灭性的打败了强大的波斯大军。不仅仅是打败,甚至是毫无怜悯的屠杀:“从来没有一天内在如此短的时间死了这么多人”,报信人如此禀报女主人、波斯君主的母亲阿托萨。她身着金色的华服站在半昏暗的灯光下,裙边长达数米。在这个晚上,两千五百年之后的一天,她聆听这恐怖的消息,仿佛来自今天。在命运的骤变面前,仿佛时间失去了自持。
阿托萨之前还和元老院的人一道嘲讽他们的对手。“这个雅典城到底在哪里?”她戏谑的问,那里真的有财富吗,那里的人听说过射箭术吗?当听人讲到希腊人都是自由的、不臣服于任何人时,她仿佛胜利在望般的大笑起来。这个专制的女暴君怀抱着不可动摇的狂妄之心蔑视那个遥远而脆弱的民主制度,但是随着一阵轰隆作响的电闪雷鸣突然爆发,她身后宫殿大门的顶盖突然倾倒,一层厚厚的雾气扩散开来,在她的头顶附近弥漫着,仿佛预示着危险的到来。
这样强烈的舞台效果是完全出人意料的。到此时为止,舞台布景也并没有给人任何这类剧烈动作变化的暗示。简朴而坚硬的钢筋混凝土框式结构,其原意是把它当作岩石结构的房子正面的延伸。
演员法尔科·罗克斯
(Falk Rockstroh)
特洛扮演失明的合唱团领班,站在舞台深处点名那些参战军人。
与此同时,扮演波斯君主母亲的演员克里斯缇亚内·冯·波厄尼茨
(Christiane von Poelnitz)
在舞台前面以极致精湛的面部表情变化演绎这场宏大的阅兵。人们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了。但是导演米夏埃尔·塔尔海默
(Michael Thalheimer)
却有一段时间不再遵从这种固定的“习惯性”了。因此他让与之常年合作的舞台布景师欧拉夫·阿特曼
(Olaf Altmann)
来负责改造舞台,以达到从一个舞台能突然颠覆到另一个舞台的神奇效果。
此前舞台布景效果最为出众的一次是在法兰克福上演的《洪堡王子弗里德里希》
(Prinz von Homburg)
,
当时整个舞台突然回撤,正在梦中的王子高高的漂浮在空中。而此次则是屋顶突然倾塌,预示着命运的剧烈转变,它突然到来,改变了一切。
屋顶前后共三次往复摇晃。那个厄运报信人在第一次摇晃之后站在旁边
(演员马库斯-荷凌 Markus Hering 以非常急切的、几乎像是渴求灾难的方式演绎)
,然后开始详尽描述这场败仗的细节。每个死者消息都会使阿托萨的脸部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因为不断增强的嫌恶最后直至完全变形。难以平抚的担忧几乎吞噬她的心,一阵疯狂急促的呼吸之下,她撕扯掉身上金黄色的华服,瘫坐在地上。一切已经毫无希望,因为诸神选择放弃他们。在舞台屋顶的第二次摇晃之后,大流士的鬼魂从迷雾中走到台上
(演员博朗科-萨马洛夫斯基 Branko Samarovski 的腔调几乎过于完美的模仿了作为一家之主父亲的失望之情)
严厉斥责无能的后人:“ 飞得多高,摔得多深。”
(So tief fällt, wer sich zu hoch hinaufschraubt)
第三次的震颤之后,薛西斯这个胆小的君王满身鲜血,赤裸的身体还带着伤,突然滑到舞台上,造型上看好像是托尔金笔下咕噜
(Gollum)
的分身。梅林·桑德迈耶的演绎给人的感觉像是他因战败变疯了。当歌队领班带着憎恶的口气质问他那些被留在战场上军士们的去向时,薛西斯却只是不断的大声吼叫。最后,这个被诅咒的人慢慢爬到前面已经冰冷的母亲身边,卑微地把还在不断颤抖的头轻轻靠在母亲怀中,像一幅不圣洁的圣母与基督的雕像。而身后的歌队领班仍在对着墙咆哮,宣泄愤怒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