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投资尽调的机构不少，
但是，
跟投资人一起聊聊童年往事
和家人生活的机构却很少。
这不难理解，
在办公室正襟危坐地
调研生活状态太奇怪。
轻松地聊聊天可能更真实。
任何投资人的成长，
都带着他的童年记忆；
很多思考的逻辑和方式，
还有为人处事的原则，
都不止在投资里，
更多是在生活细节里。
“聪明投资者”用细节琐事，
记录投资人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担心A股流动性”，打理社保基金的国泰基金经理程洲谈到近期市场时，反复强调。随后，他认真回答了“假设你是个人投资者，现在拿着100万做投资，会怎么办”这个问题。
现年43岁的程洲穿着中规中矩、朴素，语速略快，表达略羞涩但毫不犹疑。
他做了16 年证券投资，9年多基金经理，现在同时管理社保基金和多只公募基金。他担任基金经理的产品在过去五年中，每一年均取得正回报。
4月来，股票屡现闪崩，市场热议“温州帮”砸盘，专业投资人看到的却不那么简单。
“很多股票流动性很差的”，程洲说，今年A股成交量比去年要少，只有去年顶部时的三分之一，但股票数量却多得多，剔除换手率很高的新股，老股票的成交量更小。
程洲说，自己的重仓股最多配4、5个点。
根据一季报，他管理的国泰聚信价值优势基金（简称聚信价值）的第一大重仓股世荣兆业持股比例仅为4.94%，持股集中度仅为27.6%。
聚信价值自 2013 年底成立以来，一直由程洲管理，比其他产品更凸显他的风格。
数据显示，聚信价值自成立以来到2016 年底的净值增长率为 112.94%, 远高于同类中位数 53.48%的收益率;夏普比率（承担相同风险单位基础上的收益情况，数据越大越好）为 1.87，高于同类中位数 0.62。
从选股来看，程洲持股偏价值，他持股以大盘股为主，偏好非银金融、房地产、银行、医药卫生、化工和家电等行业。
但程洲也用技术做一些交易。根据一份机构研报，程洲的历史年换手率在 5-9 倍，该基金 53.89%超额收益来自择时，40.79%超额收益来自选股。
在国内投资界，价值派和技术派彼此看不上，程洲则不然。
他认同自己看过的一本书中的观点：如果把你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只能有一个指标让你做投资判断，盈利、估值或净资产收益率可能都无法让你做判断，但k线图（股价走势和成交情况）也许可以让你做个大致决定。
然而，任何投资都不会只给你一个指标。温和的程洲面对这质疑并不急，他解释说，股神巴菲特把价值投资这一招用到极致，非常有效，但国内公募基金却要考虑持有人的耐心，不妨用技术作为投资的另一个纬度做补充。
“看好的股票如果图形不好，我会不着急，慢慢买。如果基本面和技术叠加，两个都很好，我会买得快一些。”他说。
一些同行、同事用“守规矩”来评价这位上海人。程洲无意间讲到的一个童年记忆，依稀可见他的个性。
从小爱唱歌的他，年幼时跟着纺织工人的父亲到车间，父亲让他坐着，不要动。轰轰的机器声吓得他叫喊了几个小时，直到把喉咙叫破不能再唱歌，他始终没有离开板凳。
这个声称“我胆子很小的”的基金经理，减仓的时候，下手异常狠绝。
2015年股灾之前，国内监管层开始查配资，程洲6月初连续三天顶格砍仓六成。
这使得聚信价值在当年6月8 日至 8月26日A股大跌期间, 净值下跌 16.9%，远低于同期万得全 A 指数 47.7%的跌幅。
“价值投资鼻祖”格雷厄姆和他的学生巴菲特都曾反复强调，投资有两个原则：第一是不亏钱，第二是参照第一条。
这句话很多人会说，但做到的人不多。2015年6月初A股上涨正疯狂，当面对政策风险的时候，程洲在业绩排名和风险面前，选择了避险。
程洲的“做得到”和狠绝，在对儿子的教育上也有所体现。
在儿子两岁的时候，程洲发现儿子有些内向，就把儿子送去托班住校。绝大多数中国父母不会这么做。
程洲的老同事曾经提起，他经常带着儿子去慈善机构慈济会参加活动，希望儿子树立正确的公益观和社会责任感。程洲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没有时间，去得少了。
程洲还说，从未打算让儿子去读国际学校，也没有打算把孩子送出国，就是要让他参加国内高考。
“我希望他能明白，不付出努力，永远得不到什么东西。”程洲说。
这个“认知”来自于程洲的考研经历，并被强化成一种生活“原则”。
当年，程洲从建筑系报考上海财大的投资学研究生，寒冷的冬夜坐在隔壁学校宿舍门外看书，睡觉时听见床下老鼠跑动的声音。
这样的画面，程洲说，历历在目。
他就这样像投资圈的“老干部”一样，跟我们聊着天，认真说着自己的投资和生活经历、思考。“聪明投资者”记录了下面的对话。
警惕股票的流动性风险
聪明投资者：去年年报，聚信价值的股票仓位只有39.62%，但“买入返售金融资产”占比是35.98，股票仓位为什么这么低？“买入返售金融资产”这一项是什么？
程洲：后面那个是逆回购，
因为年末股票仓位只有40%，
现金放着不合算，
跨年的资金价格会高，
做回购至少会多赚一两万块钱。
我仓位一直不高，
最多70%到80%，
其实，今年仓位不重要，
做得好的人都靠集中，
涨的股票就那么四五百个。
家电、消费、医药、新能源、消费电子。
聪明投资者：看季报、年报你也有很多这类股票？
程洲：这些股票其实基金都有，
我也有很多，
但是我从不集中持股，
我很关注市场的流动性风险。
聪明投资者：一季报里，你的最大持股世荣兆业也就4.94%。
程洲：我个股集中度不高的，
最多就到5个点。
其实，10个点的股票不一样也无所谓，
但如果10个点的行业属性一样，
三五个股票行业属性一样，
就变成是一个股票，
相当于前十大重仓股里面，
基本就两三个股票。
聪明投资者：所以流动性风险会更高？
程洲：嗯，今年很多股票流动性很差的，
因为成交量比去年要少，
只有顶时候的三分之一吧，
股票数量比那个时候多多啦，
新股的换手率更高，
老股票换手率很低。
很多股票的实际可交易量是很小的。
重仓茅台的理由
聪明投资者：季报显示聚信价值重仓茅台，你买入的逻辑是什么？
程洲：茅台还是很好判断的，
用现金流贴现法就很好计算。
它其实就是个债券，
大家都在炒它，
其实他出厂价就没变过，
他的存货周期很长的，三年，
如果存货上去了之后，
就知道他三年会放量。
我2016年春节买的茅台酒，
已经是20天生产的茅台，
你就知道它的股价会起来。
聪明投资者：你是根据超市货架去了解茅台库存？
程洲：嗯。前几天我还跟研究员说，
去超市看看酒，
做个抽样，
家乐福、沃尔玛卖的茅台、五粮液
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如果走货走得慢，
价格肯定会下跌的。
研究员说，
现在沃尔玛卖的茅台是两个月前生产的，
我说差不多，
现在是淡季，走不动了嘛。
其他白酒现在至少是6、7个月之前的，
不紧张。
聪明投资者：你会根据研究报告去找股票吗？
程洲：我更多看上市公司财报。。
以前行业的草根调研比较多。
我印象很深，
2003年、2004年的时候，
经济刚起来的时候，
**基金、**基金买高速公路股，
都是在高速路口蹲点的，
上午去蹲一个小时，
数一下多少辆车，
中午、早晚高峰，还得算一下，
然后跳一天，再算一下。
聪明投资者：聚信价值2016年年报显示，你去年对茅台做过比较大的交易，有买进，也有卖出。
程洲：国泰金牛买了23万股，
从2015年四季报到现在
1股都没有动过，
你可以在季报、年报里看到。
我买的时候才180块钱，
现在都400多了。
聚信现在持有的茅台股票数量其实更多，
但因为基金规模增加，
净值占比没那么高。
聪明投资者：聚信价值的规模情况如何？
程洲：去年年初是1个多亿，
三季报的时候5、6个亿，
到年报的时候11个亿，一直在比较持续地增加。。
对自己风格的界定
聪明投资者：对你投资影响比较大的是什么人？
程洲：《投资最重要的事》那本书
里面写的东西，
我基本上90%认同，
没做过投资，你看就没感受，
做过你再看，会有认同感。
还有一个朋友跟我讲了一些技术分析，
他写的筹码理论，我仔细看过。
现在我会用两个角度去看股票，
先是客观评价，
但也会想，我是不是看错了。
市场走势如果跟想的不一样，
有时候我会修正一下，
或者重新去考虑一下这个东西，
我觉得还是有帮助的。
现在如果我看好一只股票，
但从K线看还遥遥无期的话，
我会慢慢买，不着急。
但如果基本面和K线都很好，
我就会下手比较重。
聪明投资者：这个行当里面，那么多优秀的人，你的竞争优势是什么？
程洲：这个市场太复杂了，
很多种本领可以应付这个市场，
就看你能不能坚持自己的风格，
或者说你是不是做得够精。
聪明投资者：你是什么风格？
程洲：我认为自己还是价值投资者，
我先会算股票到底值多少钱，
做DCF现金贴现模型去算，
这个不是很复杂。
我更多看公司而不是行业。
每个行业都有好公司，
这个跟行业关系不太大。
现在选公司的角度，
一个是有些事件性的，
比如大股东增持；
还有一个，我都选大公司，
所以标的也没那么多。
行业前三名也就两百家公司，
这里面去选就比较简单，
看看财务数据、商业模式、护城河。
作为个人有100万现金，你会买什么？
聪明投资者：假设是你个人投资，现在有一百万现金，你会买什么？
程洲：现在来看，
A股有一些股票还是可以的。
总体来说，
小股票的溢价高，大股票溢价不高。
在这个位置，
自己的钱，买银行股长期看是OK的。
因为只要中国经济不崩盘，
坏账不大面积爆发。
你买那些拨备覆盖率比较足、
PB小于1的银行股，
放的时间长，肯定能赚钱。
我只是说挣钱，挣大钱是不可能的。
我们没买，是因为短期压力太大了。
聪明投资者：房子能投资吗？任志强之前说房子几年之内还会涨？
程洲：不能搞了。
如果住建部最近的一个发文真的推下去，
将来以库存来算土地供应，
存货周期6个月必须加快供应，
库存6到12个月必须供应土地，
库存大于36个月就一律停止。
房价就不会涨了，
因为这改变核心规则。
当然，地方政府不一定会真的照做。
控房价不是靠限购，
而是靠土地供应。
聪明投资者：上海、北京都没有土地可以增加供应？
程洲：不可能。
浦西可能地少一点，
北京三环以内可能是没什么地。
但是北京这么大，
浦东新区得多少地啊，
开玩笑，上海怎么会没有地呢，
上海人口密度也不高，
面积也不小，绝对有地。
聪明投资者：你觉得房价会跌吗？
程洲：我不会跌，但是也不会涨。
现在买房，拉长时间看，
赚钱是不容易的，
而且将来政策还会变，
交易环节让你买，但持有环节收税，
将来一定会发生的，
地方税收没有来源嘛。
现在权益肯定会比债市好，比房价好，
但权益总体来说，其实也很贵。
聪明投资者：所以，是不是应该拿着现金在手上？、
程洲：现金其实意思不大。
你想，现金一年就3%-4%的回报。
但现在PB0.8到0.9倍的银行股很多，
每年差不多5%的增长，
看三年，就15%，
资产质量没问题的话，
三年除一下，
10%对我来说，其实也够了。
聪明投资者：债市今年风险大吗？
程洲：肯定大嘛，
利率可能往上走，
所以我买保险。
美国加息，
中国一定加息，
因为不加息的话，
外汇压力就更大了，
一加息，买债压力就大。
性格和投资的关系
聪明投资者：你觉得性格对投资有影响吗？
程洲：当然有。
如果你是乐观主义者，
什么都往好地方看，
肯定是成长股买得多一点。
如果你比较谨慎，
什么事情都做最坏的打算，
那肯定会偏价值一点，
会买价格更低的，
因为你老是想，万一看错了怎么办？
我觉得，
持股集中度分散也是一种性格。
敢集中的基金经理自信、乐观，
他觉得自己的股票一定会涨的。
我就不要，我买的股票要分散，
因为有可能我会买错。
我买十个股票，
如果两个买错八个买对，
买错的话至少对我的影响不大。
聪明投资者：你觉得什么性格适合做投资？
程洲：有总结说，
基金经理里面金牛座和处女座最多。
我是金牛座，
我觉得金牛座性格相对稳重。
有人说金牛座对钱的欲望很强，
我倒还可以，没那么强。
但是我肯定也不希望亏钱。
金牛座做事情讲规则，
我很少违章，
做投资不愿意冒风险。
聪明投资者：你做过最胆大的事是什么？
程洲：我是金牛座，其实还是讲规则的。
以前我做DISK测试，
我是高S、高C啊，
这两个指标都很高的。
S就是稳定，
C是比较仔细，
我真的挺仔细的，
一个PPT打出来，
我很快能看到有什么标点符号错了。
【注：DISC性格测试由美国心理学家马斯顿（“测谎机”发明者）博士创立，DISC这四个字母分别代表4种行为模式：Dominance（支配性），Influence（影响型），Steady（稳定性），Compliance（服从型）。测试的核心思想是：行为方式不同，与之匹配的职位不同。】
聪明投资者：如果不做投资，有没有想过你会选一个什么行业？
程洲：我想做老师，教人家炒股。
我以前在财大，学校对面是上外。
上外很多学生想学第二专业，
就是投资专业，
我就教了一学期投资学。
那时候讲的都是教科书那些东西，
现在讲肯定不一样了。
不过，也没用，
他们没做过，也听不懂。
做老师太遥远了。
我还想开个咖啡馆，
吊个行情在上面，
碰到股友，
我来帮他做咖啡。
在店里跟他聊聊，
不以营利为目的。
不过，这也不是梦想，
很容易实现，
只不过现在没时间。
聪明投资者：你也可以开个啤酒屋。
（注：程洲爱喝啤酒）
程洲：啤酒屋怕他们喝多了闹事。
聪明投资者：开个日本的居酒屋也可以。
程洲：那也一样会喝多。
开个咖啡馆，弄个行情，幽静一点。
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段记忆
聪明投资者：回想小时候，你能想起来的事是什么？
程洲：我爸以前在上海第一棉纺织厂上班，
他带我去厂里，
机器很吓人，一碰可能把手弄断。
我爸从来不带我哥过去，
因为他太皮，会跑，怕出事。
但我爸会带我去。
有一次他带我去工厂，
叫我坐在一个地方，坐好别动。
我就坐那等他，不敢动，
机器就在旁边，声音很响。
我爸有职业病，耳背听不见。
我等半天，我爸都没回来，
我很害怕，但没敢动，
就大叫了两个小时。
原来我爸忘了儿子还在那里，
后来过来找我，
我已经把嗓子喊坏了，
但还坐在那地方。
原本我小时候幼儿园唱歌还挺好的，
后来喉咙就不行了。
聪明投资者：对你人生比较重要的时间节点是什么？
程洲：是考研的时候。
我本科学建筑。
我那时候要考上海财大，
寒假，春节的前两天考试。
第三天考最后一门专业课，
结果第二天晚上，学校停电了。
一个同学拉我去隔壁的同济看书，
因为放寒假，那边有空床，
第二天考试也在同济考。
但是宿舍里面还有两个人要睡觉，
我就拿个四个角的板凳坐在过道里看，
靠背都没有，坐在那地方看。
冬天多冷啊，
我看到两三点再回来睡觉，
才知道床下面有老鼠，
听到老鼠跑来跑去，
这个印象很深。
现在很多人说，怕小孩读书太苦，
所以让他们读国际学校，
让他们出国读书。
我就让我儿子读公立学校，
考试也挺好的。
我跟他说，
不付出努力，
你永远得不到什么东西。
我从来没打算让儿子去读国际学校，
幼儿园就把他寄宿了，
因为我那时候觉得他太腼腆，
胆子太小了，
只有把他送寄宿学校去，
才会靠自己去解决一些问题，
反正父母不在。
聪明投资者：问题解决了吗？
程洲：解决了啊，
他现在比以前open很多，
开朗很多。
聪明投资者：上幼儿园就寄宿，一般父母做不出这样的事。
程洲：什么幼儿园呀？
托班就送出去了。
我儿子是7月份生的嘛，
2岁就送出去了，
他在班里是最小的。
我觉得他的性格明显变化很大。
我儿子情商很高，
来到陌生地方，
他一定会找到谁对他是最有帮助的。
我儿子习惯还可以，
我从来不觉得应该不让他吃苦，
我觉得就应该让他吃苦，
这一点我是一直坚持的。
读高中我也让他在中国读。
我也这么跟他说，
你要靠自己读大学，
不吃苦是学不到东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