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宗涌作为 CN Flower 的创办人，可能是全台湾最受欢迎的花艺师，在大陆，他以杭州郊外的富春山居花艺作品而闻名。他创造了许多传奇，设计大师陈瑞仙评价凌宗涌「好像太懂花了。」 ❖
◇ 文茜：宗涌，我一直认为，台湾那些花与人之间的故事都是 CN Flower创造的。十几年前，CN Flower 还没出现时,人们只有在婚礼和丧礼时才会用到花。
但是这些年来，在花艺家的影响下，台湾人逐渐把花看作一种对居家生活方式的艺术追求，朋友们送花给我时，几乎都会选择 CN Flower。但我很好奇，这几年台湾很多人一窝蜂地选择做餐饮，你是怎样走上花艺这条路的？
◆ 凌宗涌：20 年前，我刚退伍，也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适合的工作，就在社会上晃，做送货小弟。有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老板吩咐我送文件。在送文件的路上，我淋着雨，心里想：我到底在送什么，我的人生怎么会是这样?
▲ 每一种花，都有其自然的特质、颜色、肌理纹路
◆ 凌宗涌：有一个朋友建议我，送货不如去送花，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就跑去花店上班。22 年前，台北酒店业还很盛行，因为客人常常会送花给凌晨下班的小姐，24 小时的花店生意也不错。总之我觉得送花很酷。
有一次下班路上，又想道：我在送什么？但这一次的感觉很不同，我被这个行业所吸引。因此送花之外，我开始学花艺。
以前，我会把租来的房子打扮得跟杂志上几乎一样。有一天，我同事对我说：「我觉得你的房间比我们的花店还漂亮。」我很激动，可能就是别人对我的肯定，使我决定一路走进这个行业。
▲ 凌宗涌用花艺诠释自然美
◇ 文茜：你能把家里弄得跟美景一样，说明你原本是一个对装饰、绘画、美感有特殊感觉的人。但是你始终不知道花艺是一个行业，只认为送花可以赚钱，后来才有了 CN Flower。当时怎么会决定去创业？
◆ 凌宗涌：首先，我认为这个行业好玩的是，没有所谓的刻意模仿、设计。而且我做花艺，并不是想创造一个「自以为是」的商品，而是被「花可以传递情感」所打动。
20 年前，我遇到了将来的合伙人，白羊座。那时候，我在花店当花艺师，他买了一朵我挑选的新鲜玫瑰，隔天因为花谢了跑来骂我是个奸商，我只能跟他解释再三，并补他一朵花。一来二去，我们就慢慢认识，再决定创业。
◇ 文茜：如果我是你，看到有人骂我奸商，我是不会跟他交往的。
▲ 花艺美学有千万种表达形式，都不过遵从内心而已
◆ 凌宗涌：对，我这个人比较「犯贱」，我常鼓励我同事，你要有想法，不要一直顺着我，CN Flower 也一直处于勇于表达自己的状态。
这几年，我发现大家对于生活体验的兴趣越来越强烈，好像花不只可以传递情感——人们想一起参与创造与花草之间的关系。我所喜欢的事情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我很开心，想带着这些要学花艺的人，去外面上课。
第一次，我们去了杭州，我向大陆学生分享了 12 年前第一次为富春山居做花艺的故事，接着要求他们利用大自然完成一个花艺作品的。结果每个人的作品都不一样，我不会修正，因为你就是你，你创造出了你自己的东西。
后来，我们去了印度的花市，他们卖花跟卖香料一样，是为了信仰和拜神，所以花卉市场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花。后来，我向市政厅申请在喷水池广场预留铺花的地毯，创作属于印度的花毯。
学生很疑惑，这么多人等着看我们创作，那草稿在哪里？我说没有草稿，我让所有人用花铺出来每个人心中的图案，组合在一起，最后我们做出了很漂亮的花毯，所以我一直信任大自然，也相信人，相信他们可以创造漂亮的事物。
▲ CN花艺设计师工作坊是他们挥洒创意的天堂
◇ 文茜：你刚才所说的是另一种生活哲学——信任人、信任大自然。但是之前的金融海啸，使人们对这个时代充满了不信任。如果当你碰到这些让你感伤、挫折的事，你会如何去面对这种不信任。
◆ 宗涌：父母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家庭，我觉得人生中很少有不美好的事。创业后，会有一些同行之间的竞争，比如有许多 CN Flower 的同事都出去创业，但是，我当初选择创业，也是跟同行竞争。
有时我也会不信任一些人与事，但是身边的人对我影响很大，他们时常鼓励我，「你可以的。」这些正能量感染了我，让我学会调节自己。
我还记得市东市场的花店，用自己的钱、自己的能量、自己跟客户的关系，慢慢改变市东市场，虽然是我的同行，但我超喜欢它。我希望台湾有更多的凌宗涌，更多的 CN Flower，每一个花店都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创造美。
所以我们要用自己的美学改变台湾，感动台湾人，这不需要政府、美学家、室内设计师的帮助。我已经独立开花店 20 年了，这都是客户和我之间良性的转换，是台湾的美好关系。
▲ 传递情感是花艺最后的逻辑
◇ 文茜：CN Flower 最初的状态是怎样的？当你发现 CN Flower 几乎变成台湾花艺的第一品牌，你是怎样保持最初的状态？
◆ 凌宗涌：我还记得，以前我们经营很辛苦，没有靠山，没有任何关系。曾埋怨过，为什么有钱人不喜欢 CN Flower！为什么我们的生意没有特殊关系来引发名人效应？
当合伙人问我：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很有钱了，你会想干什么？我就意识到，CN Flower 开始成功了。在 CN Flower 得到不错的发展之后，我的枕边人、同事、合伙人经常敲打我，说话也很直接。他们会明确的告诉你，你现在的状况好像跟你当初要的不一样。
◇ 文茜：我很好奇，你怎么令花艺与大自然呈现一种祥和的关系。不管是杭州富春山居的花艺布置，还有你给我看最新一期的 CN School 的森林绿叶，它们最大的特点是，森林里、原野上的某些素材跟几个很精致的摆设很好的融合。而通常花艺师们会陷入一种特定的风格，比如说华丽、法式。
▲ 凌宗涌杭州富春山居春天花艺
◆ 凌宗涌：一直以来，因为我犯贱的特质，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我没有吸引力。因此我的花艺，没有固定风格。
12 年前，为了得到杭州富春山居的花艺工作，我受老板郑先生的邀请，在杭州郊区即兴创作一个花艺作品。当时，杭州郊区什么花都没有，我应该怎么打动这个空间，使别人愿意请我工作？
我去山上坐了一会，发现山上全部都是绿的，我跟着自己的直觉分析：春天，叶子呈嫩绿色的枝条冬天时会落叶，冬天会落叶的植物，春天时吸水力会很强大。于是我折下许多嫩枝条用来插水当花彩，最后插了一个 3 米高的花艺作品。
当时，在那个空间里面，花艺没有形式，不属于日式、中式，更不是我所学习的欧式。它只是一个自然的绿色材料，具有生命力，没有风格线。
▲ 凌宗涌的简约格调呈现的自然美学
◆ 凌宗涌：最后，这个作品打动了全部的人，郑先生也跟我签约到现在。12 年前，因为富春山居，大陆人评价我的花艺风格带有东方禅味。当我回到台湾后，用了许多热带植物做花艺，有人就说，我又换风格了。
但是事实上，我的风格只有自然系，在中国山水中自然而然创造的风格，没有形容词能形容。
我曾经模仿外来美学，创作只有进口花才能拥有的视觉美，但为此付出了更高的费用。后来我反思，尽管我的花艺没有利用任何名贵的植物，但是我依然能够发现它真实的美。
因为我喜欢日本美学——树林是干净的。所以当我看见窗外的榕树爬满了蕨类，我就把它们统统拔下来，不过，两个月之后不见的蕨类又爬回去了。有一次荷兰摄影师来 CN Flower，拍树上生长着的蕨类，我很好奇为什么要拍它？他说这是全世界最美的风景！
后来，我觉得台湾花艺师在美学上的创造是不够的。我希望台湾的植物能创造台湾的美，例如把大家熟悉的光华巴士打造成森林公车，邀请萧青阳（台湾著名设计师。以王雁盟《飘浮手风琴》音乐专辑入围2005年格莱美奖「最佳唱片包装设计」奖项）为它喷上彩绘，行驶在台湾街上，感觉一定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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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茜大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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